「清規……你的師弟,就交給你了。」
謝征眉眼沉靜,不見分毫頓挫猶疑:
「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從問劍谷,到清雲宗,只是眨眼之間。
幾塊靈石扔出去,峰頂的暗陣隨之亮起,謝征從中走出,但見松影搖曳,水波粼粼,仿佛也感受到風雨欲來的沉凝壓抑,萬籟俱寂。
石徑的盡頭,站著一道等候許久的人影。
四目相對,一瞬無言,怔然不可自拔。
像是前世許多回那般,謝征沐浴著淡薄的晨曦,肩頭洇開水露的濕潤,迎向矗立在門前、眼神一錯不錯的傅偏樓。
又像是今生無數個尋常的早上,傅偏樓踩過山路草葉,推開院門,恰逢謝征晨練收劍,化業在半空挑出滿月也似的華光。
前世今生於這一刻交錯,邊界模糊不甚明晰。
「……傅偏樓。」謝征緩緩說,「你在這裡。」
「謝征。」傅偏樓卻問,「你為何要來?」
他神情平靜之至,語氣帶著幾分冷嗤,是這輩子謝征從不曾體會、而上輩子又諳熟無比的疏離。
可五指不覺死死收緊,指尖不見血色,用力得慘白。
則是上輩子不能知悉、而這輩子一目了然的掙扎。
謝征淡淡發笑,視線落在對面的長槍上。
那並非天問,而是鎮業。
傅偏樓在想什麼,昭然若揭。
「因我曾應過你。」他答道,「哪天你若要做錯事,便由我這當師兄的來管教。」
「錯事?」
傅偏樓念了一遍,搖搖頭,「我不覺得錯。」
「有什麼不好的?不繫舟應當都與你說了,此後,我成為天道,守著這方天地,你回到故鄉,與家人重逢。沒有誰會死去,前人遺志得償,後人不再受魔患要挾……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還是說,」他竟調笑起來,「你捨不得我麼?」
「但是謝征,凡人夫妻,白到老尚且只有幾十年,你我之間,已得長足相伴,兩心無間。我知足了,你也莫要執著。」
說到最後,近乎無情的寡淡。
謝征半點也不為所動:「你若當真這麼想,又何必費心強留下那些記憶?」
「……
交談時,他們皆心照不宣地稍稍避開了前生之事,乍然被點破,傅偏樓一時分不出是喜是悲,神色變換不定,半晌才啞聲道:「你果真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