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不曾將其放在心上,直至某天,住進來時忽而有些奇怪——物件擺放的位置,都與他平素的習慣一致,橫目望去,偌大的一間屋子,竟沒有一處不合眼緣。
分明他從未表露過偏好,為何會知曉?
傅偏樓也好、他也好,似乎總是如此,從不將在意宣之於口。
被發現了,還要故作無謂地掩飾過去,生怕對方察覺到那些十分逾越的用心。
愈是不可割捨,愈是不敢作聲;愈是一己承擔,愈是生出嫌隙;愈是想朝對方走去,愈是漸行漸遠。
傷疤越結越厚,他們會落得那般下場,在所難免。
……下場?
對了,謝征昏昏沉沉地記起來,最後,傅偏樓殺了他。
一槍穿心,可那滋味並不痛,反而縈繞著暖柔柔的餘溫。
像是一日閒散午後,太陽偏移進屋內,他默默琢磨著典籍,一轉眸,傷勢未愈仍處理著無名雜務的傅偏樓撐不住,伏案累極而眠,髮絲胡亂壓著臉頰,像幅繾綣的水墨畫。
睡著睡著,忽而倒在他的膝上,模糊地挨蹭兩下,眼睛根本睜不開。
他不由輕柔地將人扶了扶,躺得更舒服些。手指陷入發間,就是這般被陽光長久曬出的微燙,鮮有的寧靜。
那的確是個好夢,然而夢醒,他卻躺在漆黑的墓園,背後靠著冰冷的石碑。
沒有系統,沒有穿書,沒有可笑的任務,沒有需要他救贖的反派Boss。
好似都是他臆想出的一場夢。
但那不是夢,他清楚地知道,儘管記憶一點一點地褪去,迴蕩在心口的悲傷、疼痛與苦澀猶如碎石潮湧,一浪更甚一浪,始終不得平息。
不會平息的,他絕不容許就此落幕。
還沒完,他的手裡,還剩著籌碼——
於是,彼時彼刻,他發瘋般對著半空自言自語,說:「不繫舟,我知道你還在。」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雲消霧散,過去的一切全部明了,飄搖的意識緩緩落定。
這裡毫無疑問是問劍谷,重啟的嶄輪迴。
是他親手掙來的第二次。
睜開眼,謝征直身坐起,扶住殘留著隱約脹痛的額角。
「清規,你醒了?」
耳邊響起的,是道驚喜而又憂慮的溫潤嗓音:「感覺怎樣?可還好?」
是宣明聆。
謝征搖了搖頭,示意無事,看著面前眉心輕蹙的道修,不禁想起前生中,因他不曾去到問劍谷,反而有意避讓開「主角」的行蹤,對方已在無知無覺中身殞。
心頭掠過一絲冷意,他凝視著宣明聆,更加清醒,啞聲問:「宣師叔,傅偏樓在哪?」
像是猜到他會這麼問,宣明聆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