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記得,我便要問了。」他說,「擅自倒轉輪迴,又將你再次招來此界,不繫舟在打什麼主意?」
「是我的主意。」
謝征道,往前走出一步,「是我讓不繫舟帶我回來的。」
這番話打碎了傅偏樓最後一絲寄望,他捂住眼睛,喉中發出細碎不成調的聲響,仿佛看了個了不得的笑話,而自己便是笑話本身。
「為什麼要回來?」他的語氣逐漸激烈,「為什麼不好好呆在家裡,還要淌這渾水?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所期望的嗎!」
謝征止住步伐,好似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爾後道:
「或許是,捨不得你吧。」
他應了方才調笑的那番話,傅偏樓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呆呆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陡然飄忽出聲:「謝征……我很害怕。」
他一邊說,一邊將鎮業槍向前挑去,橫亘在走來的謝征面前。
有時候,傅偏樓覺得自己像荒原上一種寄生的藤蘿,以血肉為食,死死攀附在寄主身上。
那種藤蘿是很漂亮的,枝葉晶瑩剔透,容易招惹矚目。同時又很脆弱,僅有微薄的靈智,不依靠宿主,就無法存活。
有些妖獸便被其迷惑,主動將它養在身邊,一點血肉而已,憑它們的恢復力,很快就能長回來。
可它們不知道,藤蘿不僅僅只吞噬血肉,還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汲取妖力。
失去妖力,妖獸幾乎就沒了半條命,而這時,還不會被放過,好看的枝葉圍剿勒緊,汲取著最後一點聲息……直至屍骨無存。
藤蘿會很傷心,不知為何,所依賴的強大宿主居然沒了性命。它只不過和以往一樣,要了些許血肉作為供養而已。
全然不明白,是自己的本能害死了對方。
有些東西,無論外表如何光鮮,生來就是災禍。傅偏樓害怕,自己也是這樣的東西。
「我怕你離我而去,」傅偏樓深吸口氣,說著,握緊了槍柄,「但我更害怕……你為我留下來。」
十年前,謝征將他推出秘境時,他便在想了。去幽冥前爆發的那場爭吵里,瞧著對方堅定不移地用鎖鏈拷起自己時,這種心情到達了頂峰。傅偏樓一直在想,不得不想。
倘若沒有他,謝征會過著怎樣的日子?
有深愛的家人,有平穩的生活,有自己的規劃。一切都在變好,而他,把這些變得一團糟。
世人只見問劍谷謝清規,以三靈根之資直追天靈根,劍術卓絕,又得到傳承,意氣風發、傲視天下。
可誰又知曉這背後如何汲汲營營,為此付出多少心血、承受多少苦痛?一日抵十日地獨自度過多少時間?
別人鍊氣想著築基,想著結丹,元嬰已是一方逍遙老祖;而謝征從最初就清楚,這些遠遠不夠。
他身處風口浪尖,倘若不邁入大乘,其他皆是虛妄,從來就沒有停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