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著急打探我麼?」
「你想太多了。」rath低頭清洗他剛才用過的器具,「只是沒話找話的閒聊而已——沒有人告訴過你嗎?疑心太重不是什麼好事。」
房間裡安靜的只剩下嘩嘩的水流聲,片刻後楚白開口道:「想要閒聊。不如我們來聊聊你——你不是緬北本地人吧?」
水流聲忽的停了,於是房間裡只剩下詭異的安靜。
楚白看著rath,rath迎著他的目光,笑了起來。
「是什麼給了你這種錯覺?」
「長相。」楚白淡淡道,「我這兩天遇到了一個當地的小男孩,是混血。他讓我意識到,雖然同屬於亞洲,但各國之間的人種,在基因上就存在著細微的區別。」
「這是後天無法改變的,因此,即使你的口音、習慣以及其他方面都和當地人一模一樣,但你的五官依然帶著非常鮮明的特徵。」
「你不會指望在我這裡聽到什麼悲情的故事吧?」rath聳了聳肩膀,無所謂道,「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生活在這裡了,先是流落街頭,再被騙進訓練營,再被季沉選中……所以,沒準你說的是對的。」
他笑了笑:「有可能我的親生父母是什麼億萬富翁,並且正在滿世界焦急地尋找我——畢竟被拐賣在二十年前可不算得上是什麼稀罕事……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是他們主動拋棄了我。」
「你沒有名字麼?如果有名字,或許……」
「停。」rath比了個手勢,有些嘲諷地看著楚白,「我相信我們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不是談論我的過去,或者其他一些無聊的話題——所以,麻煩你收起你過度的好奇心。」
陽光穿過玻璃窗上陳舊剝脫的英文裝飾和聖誕貼紙,凌亂錯雜地落在他的臉上,顯得極為割裂。他語調帶笑,聲音低沉:「你沒聽說一句老話麼?好奇心,害死貓。」
楚白沉默了一會兒:「說說你的計劃。」
「計劃麼?」rath笑道,「計劃就是,沒有計劃。」
楚白皺了皺眉。
「別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rath慢條斯理地將工具放回原處,「你不會真的覺得這世界上有個計劃能除掉季沉吧?沒有計劃,對方就無從得知你接下來的行動和意圖,所以要我說,沒有計劃,才是最好的計劃。」
楚白冷漠道:「能拜託你別把一無所知說的那麼好聽麼?」
「我說的是實話。」rath道,「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計劃,也沒有永不泄密的方案……要對付季沉這樣的人,比起計劃,我想我們更需要一個契機,一個他放鬆警惕的時機。」
「那麼問題來了,」rath帶著笑,抬起頭看向楚白,「像季沉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才會放鬆警惕?」
「……」楚白幾乎沒怎麼思考就給出了答案,「他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
「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這句話果然沒說錯。」rath沖楚白舉起酒杯,意味深長道,「很高興,至少在這一刻,我並不是你的敵人。」
「時間寶貴,不如直接跳過這些無意義的彎彎繞繞。」楚白無視了他的示好,敲了敲桌面,「怎麼才能讓季沉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rath聽到這句話,忽然有些突兀地笑了一聲,而後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看著他:「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目光,像是對垂死掙扎之人的憐憫,又像是對同類的同病相憐。微塵在陽光中飛舞,滿室寂靜中,楚白聽見rath輕輕開口,像是嘆息:「……你啊。」
這兩個字仿佛有魔力般,沉沉地敲在人的心上,連帶著整個胸腔都為之轟鳴。楚白沉默幾秒,不帶什麼情緒地開口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依你之見,」rath不懷好意地笑笑,「季沉為什麼對你那麼沉迷?」
「……」楚白皺眉道,「我並不覺得他對我……」
他忽然頓了頓。
他曾經聽到過很多人談論他和季沉的關係,即使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他對於季沉而言的確是個特殊的存在,否則以季沉的手段,大概早就把他挫骨揚灰了八百遍。於是那些人或戲謔,或嫉妒,或試探地問他,季沉究竟為什麼會喜歡你?
然而事實上,他並不認為季沉喜歡自己。他很清醒,像季沉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喜歡誰。你會覺得身邊豢養的小貓小狗很可愛,但你會愛上它們麼——不,永遠不可能。
rath的用詞很有意思,沉迷,比起隨荷爾蒙操控的、情緒化的喜歡,這似乎更像是一種生理現象。
「你終於意識到了?」rath道,「他對你的感情,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沉迷,哦,和外面那幫嗎啡阿片成癮的人,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季沉知道這些東西的威力,所以他從來不給自己用這些。」rath又笑了起來,笑得有些陰沉,「但他也是個人,是人就不可避免地會有欲望,會沉迷什麼東西。不湊巧的是,他還是個很有錢又很有權,位於金字塔頂端的男人。這意味著世上的東西只要他想要,沒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會活的很無聊。當尋常的東西已經無法再引起他的興,危險物品他又不屑於使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