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保连声追问道。
“新家在城里,不远,很快就到了。”
许靖惨然一笑,答道。
“那咱们赶快走吧,到家我就不害怕了。”
三保充满好奇地说。
“只要你缓过劲了,咱就走吧。”
许靖答应一声,就地搀扶起玉娘子,一家三口跌跌撞撞地踏上了逃亡之路。
为了不暴露行藏,夫妻二人商议,决定昼伏夜行。好在天气刚交初秋,晚上不甚寒冷,适宜夜行。沿途多有山民搭建的看护庄农的茅庵草舍,里面多有人住,时不时传来呼喝之声,倒也不十分寂寞。天蒙蒙亮时,许靖见前方荒僻处孤零零立着一座茅舍。黑灯瞎火的,似乎无人,便教他母子二人待在路旁歇缓,自己小心翼翼地朝茅舍走去。
到的近前,见房门虚掩。推开进去,却是一处空屋,幸喜床铺俱全,吃饭的家什应有尽有。心中大喜,忙折转身子,领着母子二人返回茅舍,啥话不说,放倒头就是一通好睡。
临近中午,未见主人回归,玉娘子大着胆子,生火做饭。工夫不大,锅开饭孰,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逃亡饭。饭罢,玉娘子母子又歇息去了。许靖毫无睡意,遂出去找人询问路径。好不容易捱到天黑,却又上路。如此行了两夜,估摸着离鸡峰山少说也有二百余里,遂渐渐将心放下,夫妻二人决定晓行夜宿,不再走黑路,遇上人家,即扣门借宿。好在山里人民风淳朴,又热情好客,一听他们是逃难之人,供吃供喝,晚上热炕头伺候,除了走路劳顿,倒也不觉着苦。三保沿路还能摘些野果解馋,一家人跟观光游客一般,悠闲自在,其乐融融。
这日中午,行到一个地方,只见道路宽畅,人烟臻集,店铺林立,热闹繁华,酒香飘逸,肉味扑鼻,钟鼓之音悦耳,叫卖之声不绝——却是一个大镇。询问当地土人,名曰“高桥驿”
,距白云峡约莫还有四五十里路程,按他们的脚程,天黑前准能赶到,眼见就能大功告成。真乃是:天水看着盐官了,还有一点线线了!
经过一家肉铺,三保被门口案桌上摆放的孰猪头勾起馋虫,眼巴巴盯着肉案挪不动脚步。玉娘子过去拉了一把,却才咽口唾沫,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在原地徘徊。许靖见状,心中笑,实则他也肚内早淡出鸟来,就想好好吃它一顿,便叫住他们母子,暗中掂掂钱袋,大大方方地走进肉铺。
那肉铺名曰“骨里香”
,炖肉的老汤据说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味道鲜美,韵味无穷,在秦川道上大大有名,慕名而来的远方客人比比皆是,享誉十里八乡,生意十分火爆,天天人满为患。好在时值正午,那些当地闲汉食客还在家中困觉,只有少许过往行商落脚品尝,倒也不甚拥挤。
许靖进店,在角落出拣个座头,一家三口刚刚坐好,就见小二青衣小帽,肩膀上搭着一条雪白毛巾,收拾的干净利落,提着一壶热茶笑吟吟走到近前,从桌中央瓷盘内翻转三个杯子,沏上茶水,每人面前摆了一杯,却才问道:“敢问客官,要些什么,现吃还是带走?小的好去准备。”
许靖道:“拣上好腿肉切上三斤,再来一盘馒头,现吃。”
“得勒。”
小二答应一声,又凑近许靖,压低声音,笑嘻嘻问道,“客官可否喝酒?本店有自酿的‘明光仙’,好喝得很,要不来上一壶,解解乏。”
许靖平素不大喝酒,这几日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吃了不少苦楚,眼见就要脱出困境,逃出生天,见小二殷勤嘴甜,一时兴起,随口答道:“那就来上半斤。再将头肉称上三斤,用菜叶包好,带在路上解馋。”
小二答应一声,自后厨收拾去了。
工夫不大,那小二端着一个黑漆托盘回转将来,将粗瓷海碗的精肉及平底白玉碟盛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每人面前摆好碗盏,朝许靖躬身施礼,满脸堆笑道:“客官慢用。”
许靖微微颔,赔笑道:“小哥客气了。”
小二报之一笑,恭恭敬敬退下。
桌上碗碟冒着腾腾热气,显见是刚刚出锅,做工精细,香味扑鼻,果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馋涎欲滴。待小二离去,玉娘子站起身子,轻舒皓腕,撮起玉筷,给每人碗里夹了些肉,浇上汤汁,分馒头,一家三口便静静享用。在这凶险艰难的逃亡路上,总算是吃到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小二,切上二十斤精肉,上一坛好酒。”
店内走进一个刀疤脸汉子,獐头鼠目,挎口腰刀,背后跟着四个随从,皆全副武装,一进店门便高声叫道,“拣好座头收拾一处,稍顷贵客就到。”
“好勒。”
小二呼应一声,颠着碎步从后厨匆忙跑出,将刀疤脸一行人领到花梨木圆桌前,媚笑道,“此是蔽店最尊贵的座头,官爷可曾中意?”
“嗯,还行。”
刀疤脸四下扫了一眼,颔道,“就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