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趁势要告辞,谁知俪仙又扬起调门说:“忙着走?什么?大家好些时不见,就不肯叙叙旧?都说人?走?茶凉,你这碗茶凉得也?太快了些,见着我,也?不问问我们大爷?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玉漏更不能接她这话茬,只?回头笑道:“你们姑嫂间有的是私房话说,我杵在这里,反倒耽误了你们,我就不叨扰了。”
说着走?出?去,到外厅又气不过,复掉回卧房,站在那门帘子?底下笑,“瞧我,差点给忘了,老太太还使我过来传句话,体谅二奶奶精神头不足,往后这院里的事就交媛姐代管了,二奶奶且安心将养身?子?。”
不待络娴变脸色,就丢下帘子?走?了,到廊庑底下,故意扯开嗓子?问:“媛二奶奶在不在家呢?”
络娴一听“媛二奶奶”
这称呼,险些怄死了,当着俪仙便哭出?来。俪仙心里冷笑,讨小这事,局外人?无不是心胸宽广,轮到自家头上,又是两?样,当初还伙同玉漏来气她,如今也?算风水轮流转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人?,仍走?回床前安慰,“不是我说姑娘,光哭管什么用?你听她才刚那话,可见往后你这里就要给那媛姐做主了,你还不赶紧好起来,不蒸馒头争口气,难道二爷去了,你也?不活了不成?你大哥就是担心你这个,叫我常过来劝劝你。打起精神来,啊,不论二爷在不在,这家私都应当有你的一份。”
络娴心头不免要强,一股脑端起旁边的药,三四?口便吃尽了。
这里强,外头也?强,媛姐忙请玉漏进屋里坐,玉漏偏不进去坐,就坐在她门前那吴王靠上,难得说话不是素日那轻言细语的动静,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叩到正屋窗户上去,“管事的高妈妈呢?叫她去,将这院里不论丫头婆子?都给我召集到院中来,老太太有话吩咐。”
丫头听见是老太太有话吩咐,不敢逞强,忙去告诉高妈妈,不一时便将十?七八个仆妇都召集来院中站着。
玉漏立起身?来,面向廊外,睃这些人?一眼,道:“老太太有话,二奶奶身?上不好,管束不及你们,以后这院里大小事宜就听媛二奶奶的吩咐。”
又向媛姐道:“你先在旁瞧着我,往后就会管了。”
一面说,一面问起那些人?,“前日听见这院里有人?打架,动手的人?都有谁,自己站出?来,还可轻罚,自己不站出?来,等我问出?来的,可就是重罚了。横竖你们也?是恨我,我也?不必要留什么情面,说得出?就做得到。”
窸窸窣窣站出?来四?个丫头,玉漏望着她们笑了笑,“好,还算老实。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反正都有缘故,谁说起来都有理。可你们只?想着自己的道理,就忘了府里的规矩不成?二奶奶的身?子?不好,只?怕就是给你们怄的,若不处置,岂不乱套了?你们四?个喜欢打,就让你们打个痛快,来,对着站,每人?打对面十?个嘴巴,打痛快了,打得彼此?心里都没?了气才好。”
听见那耳刮子?“啪啪”
地扇起来,络娴恨得揪被子?,“她这是耍威风给我看呢!”
俪仙在旁抱着胳膊道:“可不是?倒没?瞧出?来她这样厉害。你还不勤好起来,也?去巴结巴结你们老太太。”
“巴结老太太有什么用,从前也?不是没?巴结过。本来就瞧不上咱们家——”
还是老话,凤家到底是落魄了,凤太太又死了,更没?了支撑,如今单靠凤翔一人?做个县令,其实说起来比她们连家做县丞的也?风光不到哪里去,并且人?家的县丞是在南京做,凤翔的县令是在江阴,地方上也?有优劣。
好在凤家是有根基的,银钱田地还有些。络娴闷着头想,不如支持她二哥也?捐个官做,到底多?一分力量,老太太不得不另眼相待些。
不过这话不好对俪仙讲,便说:“你回去也?叫二嫂来看看我,她好些时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