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漂浮在渡口水面周围的漂子,神情甚为怀疑。众人策马缓缓下了坡道,来到砂砾遍地的码头上,下了马,走向渡口边。
渡口边浊浪涌动,水面上全是泡沫杂物,望之令人不适。慕容麟命人将一顶羊皮漂子拉上岸来,慕容宝仔细查看,才现那是用一个个吹了气的羊皮作为漂浮之物造出来的简易筏子。一个个鼓涨的羊皮腿脚都在,活像是一个个被水泡的鼓涨的尸体。不过似乎做了某种处置,倒也没有什么腥臭腐败味道。
慕容宝沉声道:“此物当真可以载人载马?”
慕容麟道:“太子放心。这样的东西连成一片,可形成方圆数十步的大筏子。别说人马了,便是辎重也可载。无非是花些功夫罢了。”
慕容宝皱眉道:“这样的筏子,一旦被敌人以箭支攒射,羊皮漏气,岂不是要立刻翻覆?毫无防护之力啊。”
慕容麟笑道:“这恰恰是最不用担心的事情。对岸并无敌军防御,渡河不会受到骚扰。若决定要渡河,可趁天黑时分,全军行动。只需一轮,便可渡河人马上干,站住对岸有利地形,一夜便可渡河数万。就算对方觉,我大军已经成功渡河,他们又能如何?”
慕容宝微微点头。他于军事上并不精通,这也是当初高湖竭力劝阻慕容垂不可用太子领军的原因。领军决策之人,决定大军将士生死,干系战役成败,岂能让不懂军事的人担当?一个决策失误,便会酿成灾难。慕容麟虽然有领军作战的才能,但他急于建功,只顾达到目标而不能全面考虑战事因素,其实只是将才而非帅才。
慕容宝没有自己的见地,只能听从慕容麟的建议,这无疑是片面且危险的行为。
事已至此,慕容宝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视察一番回到五原城中之后,慕容宝立即召开了会议,就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征求意见。
说是征求众人的意见,其实便是根据慕容麟的建议进行作战的动员和准备。这些将领大多都是听从慕容宝慕容麟命令的人,他们说怎么做,那便怎么做,没几个有脑子思考的。所以,看似会议形成了一致的意见,其实不过是慕容宝和慕容麟主导的号施令,安排进攻的会议。
会议决定,事不宜迟,趁着对方尚未觉己方大军的踪迹,应即刻进行渡河,直插朔方内腹,攻占代来城。然后以代来城为据点,向东迎击拓跋珪渡河的兵马。
拓跋珪的兵马刚刚渡河,携带者大量的百姓牛羊等,行动迟缓。大军只要顺利渡河,完全可以赶在他们前面几日攻下代来城,解决拓跋虔的兵马。
鉴于此,慕容宝下令,即刻征集本地百姓和黄河渔夫,打造大量羊皮筏子,并连接在一起组成庞大的渡船。渡河时间定在明日午夜之前,最好天黑之后开始渡河,不能再耽搁下去。
“全体将士,积极行动,做好准备。此次渡河,一旦成功,便可直捣朔方,歼灭魏国主力,完成此次讨伐。若一切顺利的话,不出半个月,我们便可凯旋班师了。届时,诸位皆受封赏,加官进爵。我大燕开疆拓土,冠绝天下,诸位都是功臣。”
最后慕容宝大声说道。
众将齐声应诺,气氛热烈。
……
会议结束,已是二更,众将陆续离去。慕容宝打着啊欠也准备歇息。突然间门口人影一闪,一人缓步走了进来。
慕容宝抬头一看,却是陈留王慕容绍。于是笑道:“道坤,怎么还在这里?怎地没回营中么?”
慕容绍行礼道:“见过太子。我有话想要向太子禀报。”
慕容宝笑道:“什么话,但说便是。”
慕容绍点头,沉声道:“太子,恕我直言,这渡河进攻的计划,是否需要斟酌一番?”
慕容宝一愣,皱眉道:“此言何意?”
慕容绍道:“我总觉得此计划颇为草率,似有隐忧。”
慕容宝心里有些不高兴,沉声道:“道坤,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遮遮掩掩。这计划怎地草率了?”
慕容绍沉吟道:“太子想一想,拓跋珪既然派出了拓跋虔攻灭刘卫辰,便是已经考虑到了一旦我们进攻,刘卫辰必然会协助我们攻其腹背,所以他们才提前动,迅攻灭刘卫辰的铁弗部。这几乎是已经预判到了我们的行动。”
慕容宝道:“那又如何?没有刘卫辰,我大军依旧可以灭了他们。”
慕容绍道:“问题是,对方既然预判到了我军的意图,又派人前几日来此烧毁了大量的渡船,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对五原渡口严防死守?怎么可能对岸无兵马把守?数十里之地空无一人呢?太子想想,其中是不是有些蹊跷?”
慕容宝捻须沉吟,皱着眉头踱步。
“贺麟派人过河侦查的事情,难道是假?你同他一起领军来此,难道不知此事?”
慕容宝道。
慕容绍忙道:“不不不,我绝非此意。过河侦查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营中也有斥候派出,确实没有现敌人踪迹。”
慕容宝哂笑道:“那还有什么担心的?你也证实了确实如此。”
慕容绍苦笑道:“这恰恰是我担心的地方。既知拓跋虔攻灭了刘卫辰,他们又派人前来烧毁船只,却又在对岸没有任何兵马驻守,太子认为这合理么?换作是太子,你会这么做么?”
慕容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如此?诱我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