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高抬老奴了。”
杜福赔笑道,“承蒙赏脸,教老奴完了这份差事。来来来,老奴帮你拿了行头,前去舍下一叙。”
“不劳尊长动手。”
那汉子甩甩膀子道,“些许物事,在下还拿得动。”
可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见杜福低声下气,一昧做小,那汉子面色稍霁,言语也和缓了许多。只一会儿功夫,便干净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很轻松地扛在肩头,紧随杜福前往杜府去了。场上那些嫌热闹还没看够的闲汉,便三三两两的远远跟在二人身后,还想再一饱眼福。
再说杜喜儿一行人进的院门,就被等的心焦的杜长者截住。朽麦衣抢在前边,实想鼓动其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看见他脸色阴沉,面色不善,便识趣地躲到人群后,硬生生将嘴闭紧,缄口不言。三保、杜喜儿亦将头低下,不敢则声,静等爷爷训示。看着二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杜长者皱了皱眉,有些爱怜地轻轻叹息一声,遂仔细检查了一番杜喜儿的伤势,见只是皮外伤,于身体并无大碍,却才将心放下,嘴上厉声叱道:“你们平素眼高于顶,从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终于长见识了。幸亏对方手下留情,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要不还真有你的好看。就凭他的这种手段,没教你伤筋动骨,将息个一年半载的,已是天大的情分了。两个小兔崽子听好了,休想教老夫为你们出头打抱不平,这个跟头你们就认栽了,乖乖地到后堂自己调养去吧。”
杜喜儿低声答应一句,便由三保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后院。一旁围观的朽麦衣等人自觉没趣,朝杜长者打个招呼,便唯唯诺诺地四下散去。
功夫不大,杜福领着那汉子走进院门,见杜长者背负双手,在廊檐前的花园边来回踱步,便紧走几步,躬身禀告:“启禀老爷,客人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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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者抬头扫了那汉子一眼,微微一笑,迎上前去,双手抱拳道:“贵客光临寒舍,自是蓬荜生辉,本该出门恭侯,奈何年老身懒,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那汉子放下行头,将杜长者浑身上下觑了个便,也不还礼,只是大大咧咧地说:“俺是个实在人,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还是少说些罢。”
杜福见其出言不恭,面色不善,忙岔开话题道:“您二位先到客厅少坐,我这就去后面着人准备果品茶点,却好慢慢叙话。”
“客厅就不须去了。”
杜长者行武出身,早年间镇守边陲,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性情刚烈。晚年归隐山林,修身养性,脾气虽说改变了不少,但终归是混场面的人,被人追捧惯了,听了那汉子不冷不热的几句抢白,脸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怎奈是有理不打上门客,况又是他刻意请来的客人,不好作,只得将胸中那缕腾腾烈焰强行压住,嘴上不温不火地吩咐杜福道,“时值正午,烈日炎炎,客人远道而来,莫若就去凉亭喝茶,也好消消身上的暑气。”
“喏。”
杜福答应一声,知趣地转身离去。
见杜福去的远了,杜长者双臂环抱胸前,问那汉子道:“凉亭用茶,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那汉子不亢不卑地应道:“甚合吾意。”
杜长者右手一扬道:“那就请吧。”
那汉子道:“劳驾头前带路。”
杜长者听了,不再言语,径自走在前面,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径,穿过三进院落,曲曲折折地走进后花园中心的那座八角凉亭。时值初夏,正是百花绽放的季节,只见凉亭外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蜜蜂欢叫,彩蝶翻飞,香风阵阵,沁人心脾。那凉亭雕梁画栋,起脊瓦兽,檐角处挂着风铃,叮咚作响,悦耳动听。雕漆栏杆锃亮,梨木地板泛光。桌明几净,不染纤尘,果真是一处消闲避暑的好去处,雅士聚的妙地方!
杜长者将那汉子让进凉亭,分宾主坐下。移时,就有丫鬟小童端来茶点果盘,不外乎新鲜樱桃、霜干柿饼、松籽核桃、桂圆大枣……满满布置一桌,甚是丰盛。待摆放停当,杜长者令他们退下,亲自把起茶壶,翻转茶盅,倾出半盏,撒向亭外,先行祭祀了土地神只,方才将盏斟满,推到那汉子面前道:“尊驾请用茶。”
那汉子也不推让,只手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尽,又从杜长者手里讨过茶壶,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待茶壶告罄,就用手背擦着嘴巴,自言自语道:“可惜呀可惜——”
杜长者奇道:“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