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短捷说,次日傍晚歇脚游龙镇,许靖欲去探视王氏娘子,却被尉迟兰阻住,言说此行事关重大,宜小心谨慎,不可走漏风声。待办完正事,接家眷的小事就包在他身上,拍胸脯打包票,信誓旦旦。许靖虽说心中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终拗不过他,只好从命。尉迟兰问明王氏娘子住在西关,遂不走正街,绕道而行,径到东关寻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号下客房,定好饭菜,令店家照顾好马匹行李,自去要了一壶烧酒,浅酌低饮。许靖闷闷不乐,胡乱用了几口饭菜,早早便去睡了。尉迟兰酒足饭饱,又去察看里外门户,见无异状,方才安歇。
过了徽县,沿途皆是巍峨高山,黑魆魆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光溜溜寸草不生,石缝偶有几株苍松,形如虬,孤零零迎风而立,点缀数丛绿色,带来一丝活气。山谷中河水湍急,冲激卧牛巨石,翻着浪花,出巨响。道路衣衫而建,险峻处穿山凿岩,宽仅容一辆马车通过,高不及丈,崎岖难行,脚下就是河流,好不骇人!尉迟兰目不斜视,凝神聚气。饶是他艺高人胆大,连着经过几个垭口,额头上也爬满汗珠。
日色过午,三人皆空山焦躁,饥肠辘辘。尉迟兰手搭凉蓬,放眼远眺,极目处皆穷山恶水,不见人烟,果真是前奔不上江山,后够不着人家。白马疲惫不堪,耷拉着脑袋,懒得挪步。没奈何处,忽听前面潺潺流水声响,扬手加了一鞭,马儿吃痛不过,奋力疾走几步,抢过一个山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湾,长着几株巨柳,绿草如茵,弯弯曲曲一道溪流,清澈透亮,令人心生凉意,暑气顿失。
尉迟兰心中大喜,将车停靠在树荫下,解下白马,教瑞玉牵去饮水。令许靖搬石垒灶,自去山上捡拾柴火。许靖从河边挑了三块大小相同的青石,合着瑞玉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搬到马车旁,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刚刚排好,却见尉迟兰扛着一大捆枯枝败叶,到的近前,看着灶台只是冷笑。许靖自觉不好意思,脸上飞红,怔在那里,不敢则声。尉迟兰只不言语,放下柴火,径自将石头移至避风处,捡些枯叶,打火点燃。瑞玉却是乖巧,忙着添柴架火,又从车厢中取出铜壶,灌满溪水,架在石头上烤好,接着又找来一块麻布,铺在草地上,摆上干粮碗盏。尔后拿上草料,前去喂马。
不一刻,壶水烧开。瑞玉在碗内放入茶叶,逐个沏满,三人席地而坐,野炊起来。
吃饱喝足,歇息片刻,复又上路。申牌时分,赶到永宁镇,乃是一个有名去处。地处川陕陇交界,滔滔白水河,经此入嘉陵,素有一地三郡管之说。镇虽不大,人物混杂,三教九流,诸般俱全,街道上人流如织,做买张买声此起彼伏,闹闹嚷嚷,一片繁华景象。在这万山丛中,确是一道奇特的风景。
尉迟兰抬头望天,日色尚早,离天黑还能赶五六十里路程。再一寻思,要是前途无店,错过此宿头,便无处栖身。遂将车赶到中街,停靠在全镇最大的“安然居”
客栈门口。
车甫停稳,立刻就有两个跑堂的笑脸相迎:“敢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尉迟兰乜斜着眼睛问道:“有上好客房吗?”
那个年轻的堂倌抢着答道:“正好有两间上好客房,客官可曾够用?”
尉迟兰回说一句“够了。”
跳下马车,朝车厢喊道:“下车吧,今晚就住在这里。”
许靖答应一声,与瑞玉双双下了马车。尉迟兰将马鞭交给年长堂倌,吩咐道:“好生看顾好马匹行李,如有差池,唯你是问。”
堂倌见其面色不善,陪个小心道:“小的明白,您老放心。”
边说边牵着马车款款而去。主仆三人便随着小堂倌走进客厅。
客厅宽敞明亮,干净整洁,门口有个柜台,坐着一个妖娆妇人,见有来客,立时站起身儿,堆满笑容,娇声说道:“敢问官人,一根几位?”
尉迟兰手臂轻轻碰了一下许靖后背,意思要他充起场面。许靖自然理会得来,连忙答道:“三······三位。”
那妇人八面玲珑,端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尉迟兰的这个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她的一双俏目。她阅人无数,江湖经验颇丰,当下看出这个乔装车夫的人老大,也不点破,笑盈盈问道:“客官是先看客房,还是先用酒饭?”
许靖做不得主,便回头看着尉迟兰,待他话。尉迟兰肚内暗暗骂道:“真是狗肉上不了台板,稀泥扶不上墙面。”
见那妇人的一双妙目正偷觑着自己,只得哏声道:“自然是先看房了。”
妇人说声“稍候。”
便令堂倌去拿钥匙,又问:“客官用何饭食,不妨开出,好教厨灶早做准备。”
尉迟兰随口说道:“菜要三荤三素,尽拣店内有名堂的搭配,外加五斤精孰牛肉,一只肥鸡,两壶老酒,三碗白米嘎饭。”
那妇人咋了一下舌头,肚内寻思道:“没有看出,却是个舍得花钱的主顾。”
暗中有了主意,捉笔写下菜单,温言软语,刻意奉承,见堂倌转回,丢个眼色,柔声说道:“这里有包好茶,送到客官房间,好生伺候。”
堂倌会意,答应一声“晓得。”
复回后堂提来一壶开水,将钥匙暗中换过,从柜上拿上茶叶,躬身打个招呼,领着三人,登上楼梯。
这个“安然居”
客栈,在川陇道上名头很响。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