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兰见他态度谦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遂展颜说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此非咱家地盘,说话当须十二分小心,方不误事。”
许靖道:“全凭仁兄提携。”
尉迟兰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咂咂嘴道:“果真不错。”
说完脖颈一仰,“咕咕”
几口,茶盏立时见底。
瑞玉执壶添水,尉迟兰连干三杯,放下茶盏,瞧着许靖说道:“从现在起,咱们要摆明身份,一切以你为主,不光要端起架子,还须有胆有识,豪气外露,视钱财如粪土;颐指使气,觑他人似无物。我不再僭越,免得露了行藏,招惹事端。”
许靖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尉迟兰心情大佳,便说些江湖奇闻趣事,直听的许靖主仆二人张嘴咋舌,如醉如痴。
身居雅室,品茗谈闲,其乐融融,时光过得飞快,不觉红日西坠。直到那个小堂倌再次转来,方才煞住话头。
到的酒楼,只见大厅里座无虚席,南腔北调,吵吵嚷嚷,十分热闹。小堂倌将三人带到二楼雅间,招呼入座,沏茶倒水,说声“少歇。”
转身下楼,前去叫菜。
不一刻,就见四个青衣小厮,掌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八盘四碗,须臾摆好。那八盘:一盘竹笋,一盘木耳,一盘猴头菌,一盘红烧肉,一盘松皮鱼,一盘肥羊脊,两盘精牛肉:一切片,一切丁,皆底衬绿叶,旁置羊脂玉瓶,盛着椒盐,虽是普通物事,布置倒也有趣;那四碗?居中一碗热气腾腾清蒸肥鸡,边上三碗香气扑鼻贡米白饭。一张圆桌,摆的满满当当,果真是山珍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馋涎欲滴,只瞧的瑞玉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摆放完毕,众小厮悄声退出,只留下一个年少清俊的执壶把盏,端茶倒水,伺候甚是周祥。
尉迟兰不亏为江湖豪客,别看他身材瘦小,貌不惊人,却是能吃能喝。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桌饭菜,三停中倒有两停被他果腹,许靖主仆二人仅用了一停。尉迟兰吃得兴起,索性教小厮抱来一坛酒,嘴对着坛口,片刻工夫便见了底。放下坛子,意犹未尽,连声讨要。许靖见其已有八分醉意,好说歹说,总算劝住。酒力作,起身时尉迟兰东倒西歪,脚步踉跄,许靖只得与瑞玉并小厮相将扶持,送回客房歇息。小厮告辞,自去收拾残局。
早上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尉迟兰见状,苦笑一声,自嘲道:“此酒好生厉害,以后且不可贪杯。”
许靖付之一笑,也不言语。三人匆匆洗漱毕,走到大厅,金牡丹却早坐在那儿,笑脸相迎,莺声燕语道:“官人晚上住的可好?”
许靖回道:“十分称意。”
金牡丹又问:“官人早上吃甚?”
许靖说:“入乡随俗,有啥吃啥。”
金牡丹道:“有三牲肉包子、素菜包子、油饼、馒头、白米稀饭、银耳燕窝汤等。”
许靖待要回言,却被尉迟兰接过话头,闷声闷气地说道:“荤素包子各来五斤,稀饭三碗,再装二十个油饼,切五斤卤肉,将荷叶包好,带在路上垫肚。一遍将账会了,吃完好上路。”
堂倌答应一声,自去后厨置办。
许靖走到柜台边,金牡丹已将账算好,一共十九两三钱银子。许靖觉得太过铺张,实有点心疼,偷偷扫了尉迟兰一眼,见其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胆气陡长,装作满不在乎地掏出一块银子,交与金牡丹道:“算得忒便宜了。”
金牡丹笑而不语,将银子在玉掌上掂掂,用称称过,置入钱柜,赞道:“成色上佳,份量十足,确是好纹银。长了一十三钱,找成铜钱行吗?”
许靖大气地说:“区区微财,能值几何?不用找了。”
金牡丹道:“官人好大方!本店规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占客人一丝便宜。官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钱是一定要找的。”
许靖道:“那就暂存柜上,等下次再来消费。”
金牡丹笑道:“小店更没有这个规矩。官人这是要去那里?”
许靖回道:“汉中。”
金牡丹闻言一怔,皱了一下眉头道:“就你们三个,可有别的伴当?”
许靖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牡丹温语说道:“官人不要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近日传言,南边道上有几处不太平,常有剧盗出没,打劫了好几十拨客商。你们人单势孤,恐不稳便。”
许靖道:“这却怎么处?”
金牡丹说:“依我看,你们先不要急着上路,我着人在别处打听一下,最好能凑上十几个伴当,一同启程,方才稳妥。”
许靖道:“多谢提醒,只是我等皆是路人,并非客商,随身钱财不多,料无大碍。再者,我有要事在身,刻不容缓,实在不敢耽误。”
金牡丹道:“话虽如此,且不可托大,宜小心在意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