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教将担架放在廊檐下,领着陈长者沿着青石台阶登上大殿。陈长者见殿门口放着几个蒲团,忙爬倒在地,“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清清嗓子扬声说道:“真人在上,草民给您老叩头请安。”
话音甫落,殿内有人回应道:“起来罢,进来说话。”
陈长者便直起身子,迈步走进大殿。
大殿正中莲花台上彩塑三尊神像,神情肃穆,仪态庄严,乃道祖上清、太清、玉清三圣。座前香案上供品琳琅,香烟缭绕,烛火通明。陈长者从案前条几上撮起三支线香,就着烛火点燃,端端正正地插入香炉,爬在地上“咚咚咚”
又是一通响头。就听“当”
的一声,却是引路的道童敲响金罄,余音绕绕,回声不绝。道童说:“施主请起,天师在那边候着。”
陈长者顺着道童的指示,扭头看去,只见西边厢黄色帷幕徐徐拉开,却是一间精舍,陈设古香古色,高贵雅致。上端坐三人:中间老者一身道装,慈眉善目,银须白,面色红润,飘飘然有神仙之姿;身边两位年纪相当,约莫四十上下,右边那个白净面皮,一袭素衣,秀士打扮,文质彬彬;左边那人赤红脸膛,鹞目鹰鼻,身着玄衣,躯体伟岸,面沉似水。下环坐五人,穿着青、白、黄、赤、黑五色服装,形容古怪。两边站着四个小童,手执拂尘,目不斜视。
陈长者随着道童走进精舍,欲行跪拜大礼,却被老者挥手止住:“施主不必多礼,坐下叙话。”
身旁道童搬来一张矮凳,陈长者不再推让,坐下说道:“草民无甚见识,言语粗俗,望乞见谅。”
老者道:“施主不必拘礼,有活尽管直言。”
陈长者说:“冒昧讨个问询,张真人可是尊上?”
老者笑道:“‘真人’二字,乃是外界溢美之词,实不敢当。吾便是张道岭也。”
陈长者深施一礼道:“小民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老者温语相询:“施主辛苦拜山,所为何事?”
陈长者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民此番拜山,只为小侄身染怪疾,乞求真人救拔。”
老者问道:“生老病死苦,世人谁也躲避不了。所谓食五谷生六病,再普通不过,何来‘怪疾’一说?”
陈长者回道:“真人有所不知,小侄此病,害的甚为蹊跷:不寒不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能强灌蜜水续命。”
老者沉吟片刻,扫了众人一眼说:“如你所说,当真算是怪疾。”
随之把头一转,对白衣秀士说道:“烦劳玉面郎君先行探视一番,再行定夺。”
白衣秀士答应一声,起身离坐。陈长者道声多谢,紧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
院内众人皆等的焦躁不安,一见陈长者二人走出,分明看到救星降临,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瞧。玉面郎君看看许靖面容,就动手探视鼻息,翻眼皮,启口唇,观舌苔,细细检查一番,方才坐在蒲团上把起脉搏。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玉面郎君却才站起,轻“吁”
一口长气。见其额头沁出细微汗珠,一旁伺候的小童忙递上素巾。他随手接过,轻轻试擦干净,将素巾还给道童,却才说道:“此人命不该绝,倒也有救。”
陈长者诸人闻听此言,尽皆面露喜色,把紧悬着的一颗心放入肚内。
玉面郎君便命小童领着众人将许靖抬到后堂,准备施救,自己与陈长者回去复命。
回到大殿,其余人等皆已散去,只有张道岭静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玉面郎君趋步上前,轻声说道:“启禀师兄,此人还当有救。”
张道岭睁开双眼,精光隐现,目光灼灼,颔言道:“是何症状?”
玉面郎君便把检查结果详细讲说一遍,临了又说:“我观此人身体健壮,脉搏洪大有力,一呼一吸皆有法度,故此断言能治。”
张道岭手捻银须,面露喜色,赞道:“郎君识见的确不凡,功力与日俱增,可喜可贺。救人一命,胜做好事三千,可成地仙。你我不要怠慢,先去救人,再行论处。”
说完便起身离坐。
走到门口,似有想起什么,踯躅再三,方对陈长者说道:“观你是个老成持重的玲珑人,不妨随我一同前往,领教一下郎君手段,日后也好替山上扬名。”
陈长者欣喜万分,连声称谢,屁颠屁颠尾随而去。
一行人穿堂过户,曲曲折折,绕过三重院落,靠崖现出一排形似民居的普通房舍,青砖青瓦,木门木窗,虽然简陋,但摆布整齐,窗明几净,青石走道,地上一尘不染。正中那间,牌匾高悬,黑底金字,题着“起死回生”
,门柱上挂副对联,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