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視頻聯繫,一切交流以吉羌澤仁的一句語音開始,同時以這句語音結束。
我看著那兩秒鐘的語音,腦海里閃過無數組詞造句,他會說什麼?
我點動那個小喇叭,清越輕柔的嗓音從聽筒傳出,有著春的溫意又有秋的沉穩。
「原醫生……」
我沒聽太清,放耳邊又聽了一遍。
「原醫生晚安。」
他尾音微揚,聲音壓得很低但乾淨,像是躲著怕被人發現一樣,落在我的耳朵里,都像被貓胡撓過。
給我一種,他對我耳語,我們正在秘密熱戀的錯覺。
循環播放了五十二遍之後,我從衣櫃裡拿出那條潔白的哈達,淡淡的焚香味依舊好聞,我抱著它入睡,夢裡安寧又暢快。
半夢半醒中,唇上覆來一層柔軟的冰冷,像是誰的唇。眼前一片黑暗,我手腳無力,主導不了任何東西,聽覺與觸覺都被無限放大。
身邊浮動著燥熱的水汽,我張了張口,呼喊聲卻卡在嗓子眼兒發不出來,只能試著掙扎,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我下意識要將人推開,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原醫生」,便沒動了。
因為我知道,這是夢。
唇上溫柔緩緩地在我的唇上摩挲,直到對方的舌尖觸碰到我的舌尖,我才如觸閃電般縮回了舌頭,面如火燒,就在此時,眼前出現一絲光亮,卻又轉瞬即逝,本已經要夢醒,不知為何,又被打了回來。
我沒有接過吻,渾身不禁打著顫,舌尖抵著牙齒忽合忽閉,他的吻如雨落下,貪婪又小心,在我的腹腔燎起一股焦灼的火。
終於,他的唇離開,我得以喘息,卻有一番從雲端跌落的落寞感,我滿臉滾燙地推搡著懷抱住我的「吉羌澤仁」,卻紋絲不動。
他的呼吸溫熱中攜著一絲冰冷,縷縷縈繞在我的耳廓,沒幾秒鐘下面竟然就要昂然抬頭,霎時,我意識到不妙,開始劇烈掙扎,然而夢遲遲沒醒,我氣急敗壞地躲進廁所,反鎖住門,開始沖冷水澡,試圖藉此出夢,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我又躺在浴缸里,時而放空大腦,時而思考人生,硬生生將熱水泡成了冷水,不知不覺卻昏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卻發覺渾身顛簸,耳邊竟是吉羌澤仁的幽幽低喚,他與我十指相扣,交換心的溫度。
此時窗外下起了雨,在雨聲里,我狼狽濕透。
雨點來得措不及防,漫天襲來擊打著我,濺落成花,有力且密,發出輕急的水聲,雨水濕潤浸淋膚紋,迷濛了病態的白亮,即使如此,我依舊渾身生汗,冷熱交融。
廖廖行人打著傘,氣喘吁吁地順著水流匯聚處跑去,那將是最終容納他們的地方。
我也將要去哪裡,它會在我身體裡發出聲音。
旁邊路燈的影子覆蓋著一個垃圾桶,在垃圾桶邊有一隻流浪貓正喵喵叫著,是雨點的擊打弄濕了它的毛髮,還是路燈黑色陰影的覆壓讓它害怕得喘不過氣來?
我是它,還是它是我?
閃電像是在天空一遍遍地撕裂著一道道口子,伴著悶雷加劇了這場雨的雨勢,電龍自始至終都狠勁地勾著我的脖子,炸裂出雪白的花,我隨著不住低叫,連連畏縮閃躲,生怕那雪星子濺到自己身上,點燃自己被澆濕的身體。
體下的水、路、花草樹木的顏色在不斷加深,大風颳落樹葉,樹葉片片落在路上,形成斑點,好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