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杨医生坚硬的目光对峙着左坤民焦虑的神色。好一会儿左坤民才冷静下来,淡淡地问:“杨医生,下次治疗是什么时间?”
“明天早上。”
杨医生说完这句话,恢复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捏着闪闪银针,凝神找看头上的穴位,然后轻慢肯定地扎下去。
左坤民闭眼,不觉轻叹口气。
杨医生又叹口气,道:“生命难得易失,世人却极少真正珍视自己的生命。我之所以宁愿做医学研究而不愿行医,是因为我知道世间大多人的大多数病,根源大多来自于自心。不惜福、不满足、不自重、颠倒梦想。心理不改变,病白治,根不除,复生长。”
说完,杨医生拔下所有银针,给左坤民打点滴,在注射器上安装监测仪,如果输液管不流畅、药用完了等各种故障出现,监测仪都会出警报。
“左先生,需要换的药在这儿放着。”
杨医生说着,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道:“大概1o点左右,第一袋药输完,12点左右输完最后一袋,需要你自己更换。明天早上我过来,再给你针灸,打点滴,口服药,熬好的中药也给你带过来。”
“一共要治几次?”
“最少三次,明天一上午,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再给你治。中西医方法我都用了,时间安排上也是极限了。中间空的时间,在保证基本饮食睡眠的情况下,你可以工作。”
左坤民诚挚地说,“谢谢您,杨医生!”
杨医生拎起医药箱,道:“左先生,我再多说一句,你现在生病,身边应该有个人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左坤民沉默一会儿,道:“明早有阿姨来。”
母亲、妻子、孩子、公司、八五钢铁厂、蓝总……许许多多的事情、疑问,如雨点般密集,不停地敲击着左坤民的大脑。左坤民控制不住地想这些。
也许因为身体不舒服,也许因为思虑太多,左坤民睡不踏实。
中间几次醒来,看液体袋还剩多少。自己换药时,因为扎针的手太用力,有点回血。口渴想喝水,手边没有。最后半袋药时,想上厕所,想到洗手间没有挂药的地方,只得忍着。
这场病痛像汹涌磅礴的海浪,迅疾、残暴、破坏力极强。原来人跟海浪对峙后,认知到自己的脆弱、无力,才是真正的荒凉。
闹钟准时响了,左坤民关掉,睁眼呆望着天花板。胃不痛、头也不疼了,只是身上的力量像是被人抽去,懒懒的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