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三十四岁。
尽管我周围已被哀泣声淹没,我却没有滴出一滴眼泪。
我紧紧拥抱着她逐渐冷却的身躯,心中仿佛被掏空,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家人朋友们围在一旁,纷纷劝说我面对现实,着手处理清婉的后事,但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他们的话语充耳不闻。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地将清婉放回床上,她安详地躺着,就像陷入了深深的梦乡,嘴角还挂着那抹温柔至极的微笑。
我轻声说道:“清婉一生喜欢干净,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给她洗洗身子。”
大家都退出房间,只留下了我和清婉冰冷的遗体。
我走进卫生间,细心地调试着水温,直到它变得恰到好处,然后端着水回到卧室。
我轻柔地褪去她身上的衣物,每裸露一寸肌肤,我的心都如刀绞一般。
我拿起温热的湿毛巾,像往常那样轻声对清婉说:“水不凉,我知道你最怕凉了。”
为她擦拭遗体的时候,我和清婉的过往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那些甜蜜而热烈的时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不敢有丝毫的疏忽,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殡仪馆遗体告别大厅内,清婉的遗体静静地躺鲜花翠柏之中,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悠长而温柔的梦境,面容恬静安详。
遵照她生前的遗愿,我特意挑选了一件她平日里最为钟爱的乳白色大衣包裹着她。遗体美容师将她装扮得近乎完美,脸颊上泛着淡淡的、仿佛生命余温般的红晕,唇上那抹浅浅的口红,如同晨曦中绽放的第一朵玫瑰,让一切显得更加栩栩如生,却又不禁让人心痛。
晓梅与宁宇披麻带孝,眼含热泪,面容憔悴,他们的悲伤如同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仪式即将落幕,我缓缓穿过那片象征生命与告别的花海,走向清婉。王雁书轻声在我耳畔提醒:“宏军,记得,别把泪水掉在她身上。”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响。我弯下腰,以最轻柔的动作,在清婉那冰冷的唇上落下了一吻,那是一个告别,也是一个永恒的承诺。
那一刻,身后亲朋好友的哭泣声如潮水般涌来,撕扯着每一寸空气,也撕扯着我的心。
当清婉的遗体缓缓被送入火化炉的那一刻,我凝视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与坚决。我说:“清婉,别怕,在那边等我。等我将曦曦抚养成人,我便那边和你重逢。”
在公墓里,我为她挑选了一处静谧的二人墓穴,那里绿树环绕,阳光斑驳,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她预留的安宁之地。
我将她安葬于此,我把剩下的空间预留给了自己,等我百年之后,我将和我的一生挚爱同眠在一起。
清婉走后不久,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那台承载着无数回忆的DV。
我拿着它来到阳台,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无端平添了丝丝缕缕的愁绪。
我燃着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气滚入我的喉咙,辛辣且带着一丝苦涩的滋味刺激着我麻木的神经。
我缓缓打开DV,屏幕亮起,一幕幕往昔的温馨画面跃然眼前,清婉的笑容依旧灿烂。
看到最后一帧画面,我正要关上机器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她在新家卧室里的影像。
她靠在床头,忍着病痛,用气若游丝的话音说道:“亲爱的老公,也许等你看到这些片段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希望你不要悲伤,因为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是我一生最幸福、最开心的岁月。你给了我所有的爱,给了我一个可爱女儿,我已经不留有任何遗憾。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什么牵挂,那就是再不能为我的爸爸妈妈承欢膝下,以尽孝道……”
说到这里,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竭尽努力,最后平复了自己情绪,接着说:“再就是不能看着我们的女儿一天天长大。所以我准备录下十八段生日祝福,从她第一个生日开始,每个曦曦的生日,你把相应的那段视频放给曦曦看,你能帮我实现吗?
老公,如果还有来世,我希望能再遇见你,我们彼此都问对方一句“你好吗?我的爱人……”
看到这里,我的双眼被泛滥的泪水模糊了,我终于无法抑制,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在凄风苦雨中,我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我已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我放开喉咙,向阴郁昏暗的苍穹歇斯底里地喊道:“啊……啊……啊……!你好吗?我的爱人。”
若干年后的一个清明节,天空飘着绵绵细雨,我与唐晓梅静静地站在清婉的墓前。我轻轻地将一束洁白无瑕的百合放在她的墓碑前,随后打开手机,那首《六月船歌》缓缓流淌,旋律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无尽的思念。
唐晓梅轻声说道:“朱妈妈是你天人永隔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