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好糊弄,景應願暗想。方才雖說叫了自己小師妹,可神色卻冷淡依舊。她作為長帝姬在天家檐下浸淫半生,早修出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如今見此神態又怎能不生揣度。
只怕再耽擱下去,謝辭昭會再度對自己不利。
「今日擾了師姐清淨,應願有錯。」她瞟眼謝辭昭被發上水滴濡濕的衣衫,抬手告辭,「二師姐還等在外頭,隔日換個地方應願再來向大師姐賠罪。」
說罷,景應願轉身就走,卻猝不及防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手腕。
……冷得像蛇,卻不似尋常女子般柔軟,筋骨硬得好似龍的鱗片。
那隻如蛇般冷如龍般硬的手緩緩收緊,修長的手指緩緩滑蹭過景應願手腕的皮膚,將她整個收緊在掌心,牢牢抓住。
謝辭昭發出一聲仿佛捕捉到獵物的低嘆,天生金瞳在漸暗的天色中微亮,眸中卻不見平日的半分漠視或威壓。
在景應願訝然的注視中,謝辭昭抓著她的手無意識地收縮了一下,隨即別開眼,淡聲道:「我沐浴夠了。一起走吧。」
暮色漸染,二人並肩而立。
她試探道:「天色已晚,明日還需舉辦拜師禮,不如大師姐先回去休憩吧?」
「無妨。」謝辭昭道。
二人往來時花叢處走去,此刻已是暮時,繁花俱謝,唯有零星幾朵仍開著。遠遠瞧見方才溫泉內的二人來了,資歷最老的那朵花靈自得道:「看吧,我就說熱鬧點好,她們倆都沒介意,此刻還結伴同行呢!」
景應願心下腹誹。她怎能不介意?若不是入門的小師妹這層名頭護著,恐怕此世踏入修真界的第一日自己便人頭落地了。
謝辭昭也看向了那朵花的方向。
她顯然也是能聽見的,只是從未理會過這些靈怪罷了。她淡淡瞥了景應願一眼,視線卻凝在了她發間的牡丹花簪上。
牡丹雍容華麗,戴在她發間卻被她的面容襯得失了顏色。
謝辭昭平日不關心這些,亦不喜裝扮太過招搖之人。此時此刻望著景應願,她卻驀然想起了不久前與自己在廊下對峙的劍宗女修。那張生面孔容色如何謝辭昭早已忘卻,只記得鬢邊戴的杜英花顯得她十分小家子氣。
不知聯想到什麼,謝辭昭臉色一沉,突然加快了腳步,隱隱有甩開景應願的意思。
這大師姐好像病得不輕。景應願看著走到自己前面好似心情不佳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修真界的人多少都有些怪癖,上輩子她見得多了去了,當面甩臉色總比口蜜腹劍捅刀子來得好。
至少知曉,以後要對此人有所防備。
二人都沉默不語,卻各自有各自的心思。直到二人走過九曲迴廊,景應願對上柳姒衣那雙暗藏哀怨的眼眸時,方知自己去得著實是有些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