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先穩定一下情緒吧,這個心率做不了手術。」何年師兄說著坐在手術台邊,帶上了無菌手套。
等心率正常後,開始打麻醉,這次的麻醉是半麻,比全麻痛苦很多,我想上次按我那個不省人事的程度,應當不需要打麻醉了。
麻醉劑緩緩注射進臂叢神經,很快,整隻手臂變得脹痛麻癢,惹得右半邊腦袋都十分難受,讓人想去撓,可是我余肢受縛,只能幹熬到手臂失去痛覺。
脖前圍著無菌布,為了不讓我看到傷口,但我在上頭看見模糊的血光,隱隱的血氣在我口鼻中來了又還,漸漸變得不鮮,各種術器在耳邊發出滴滴的聲音,無聲地為我的生命續航。
這是我第二次躺在手術台上,卻是第一次這麼清醒,之前,我一直都是站在手術台旁邊的人,如今換了位置,讓我更加能夠切身體會到病人此刻的感受,一種期待走出手術室,交付自己生命於醫生的感受。
但我,又和他們不同,沒人在外面因我忐忑,沒人在手術室外等著我出來。
我也想的,不過沒關係。
或許這次復術後,我就可以雙手擁抱吉羌澤仁,我就可以重拿起手術刀了。
我不想讓別人和我一樣,從手術室等出來是一具屍體。
手術結束後,我整個人也躺得發麻,甚至有些昏沉,被抬到病床上的時候都沒什麼知覺。
我聽見輪子「咯吱咯吱」碾過地面的聲音,聽見何年師兄不知道在問誰,語氣很不確定,「你,是患者的家屬嗎?」
家屬?我哪兒來的家屬?
但隨後我就聽見了兩聲拘謹粗糙的答應聲,是個男聲,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我一時間想不出來除了陳列,我和誰的關係還好到來醫院照顧我的地步。
碰瓷的嗎?還家屬,這年頭說謊的成本這麼低。
突然,我聽見一聲絕對熟悉的「乂乂」。
幻聽—她怎麼可能在這?
這半麻的威力什麼時候這麼大?
我疲憊地闔著眼睛,不想睜眼,更想不明白。
「乂乂。」
這一聲實在很多,就像在我耳邊低喚,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臉,指尖微涼,小心翼翼又溫柔地喊著我的小名。
就像小時候,她把我抱懷裡哄睡。
「媽……?」我幾乎是下意識喊出了這個字。
覺得像真,又知道絕無可能。
但是,全世界只有她會這麼喊我,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