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桐叶子渡口目睹李怨麟师兄弟的武功,才让他彻底改观,空石放倒两人的过程则佐证了梁盛时的猜想,使他确信自己的新理解应该是对的。
李怨麟能一键启动氮气加,空石的加系统或许比他更快,持续更久,但无法使李怨麟的加失效,至少无法在相距不到半米、开锋的武器随便就能碰到彼此的情况下让他不作动。
两具加器竞的结果,就是空石切开对手的喉咙,用左膀肉多的地方接下敌势,降低伤害。
这或许已是仗着经验老到,弯道车让刀更快砍中对方所致,要求他完全避过是不可能的。
空石一跤坐倒,屁股顿地时迸出令人蛋疼的闷哼声,可以想像伤口之痛,荷荷喘着粗息,眉毛额角挂着汗珠,背衫除了血渍还有大片湿濡。
但梁盛时没法去探视他伤得有多重,遑论感谢救命之恩。
李怨麟嗝屁后,能透露“老大”
真身的人,他妈的就只剩快被自己的血呛死的吴慕情,而垂死的青年除了“紫”
字之外啥屁都没说。
干!不要死啊!起码说完了再死……别再流血了,我他妈为什么没去学外科急救术啊!
梁盛时在心中痛骂自己不下五百遍,直到现掌底不住涌出血来的黏腻感似乎减低许多,撑开指缝,吴慕情的喉创明显变小,像收口了似。
他用力眨眨眼睛,冷不防“啪!”
甩自己一耳光,打得半张脸全是血,确定不是作梦,忙压紧伤口。
(干你娘,原来小丑……不对,补师竟是我自己!)
这他妈才叫魔法。看来使伏玉喉管迅愈合的神奇机制还在,但他被李怨麟划伤的部位依然在流血,算是动条件不明的魔法。
而“不明”
的糟糕之处便于此时显现。
吴慕情剧烈痉挛,双手抓着喉咙,口中的咯咯声成了可怕的低吼,片刻梁盛时才意识到他是在呛咳,伴随着致命的窒息。
像溺水的人一样。
伤口愈合的同时,也把鲜血全封进了气管。
原本还能靠体腔压力、肺内空气外溢以及呛咳本能,多少排出涌入气管的鲜血;随着创口的消失,外排通道就只剩被鲜血堵住的气管,怎么咳都无法排空,吴慕情就这么活活被血溺死,终至不动。
梁盛时不死心的替他做心肺复苏,贴近口鼻倾听有无气声。
却听空石道:“别救了,没听见他肋骨裂开的声音么?便是活人,都给你按死了,歇会儿行不?”
“……干!”
梁盛时起脚一踢地面,懊恼抱膝坐倒。
“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空石忽问。“过来我这边。”
梁盛时本想顶他一句“过你妈啦”
,忽然浑身一悚,想也不想便朝他的方向扑去,从坐姿到手足并用的狗爬式落地竟用不到一秒,快到空石都睁大眼睛,啧啧称奇。
“你学过用四只脚走路么?”
水崖入口的树影间,走出一名高瘦结实的黑衣男子,乌巾蒙面,手中的青钢剑斜斜指地,逆光的剪影是非常完美的倒三角形身材,整个人仿佛以精钢锻成,光是这么走来便压得人难以喘息,比利剑还要迫人百倍。
黑衣人走到吴慕情身畔,伸手抹去他喉间血迹,锐眸一睨,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压眼的浓眉充满粗犷骁悍的男子气概。
“……待会打起来,你就往瀑布下跳。”
空石压低嗓音。“底下的潭子很深,摔不死人,应该吧。我顶多挡他一招,运气好的话也能跳落。”
黑衣人的强大毋须赘言,连空石自己都只能跳崖遁,帮挡一招足感盛情,梁盛时毫无不满,暗暗感激道人的仗义,低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空石“呸”
的吐了口唾沫,刀客般的浓眉大眼紧盯着黑衣人,须臾未离,低声道:“我没有要救你啊,只是青帝观正在建醮,十日内禁止下山,我就想看是谁在招摇撞骗,说不定能挡点酒钱。
“你出声那会儿我正要走,但白脸的已经现我啦,只能干。哪知给人砍成这样,贼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楣。”
难为他满脸正气地说出这等孬词,猥琐到让人生不起气来。梁盛时啼笑皆非,抬眼恰与那起身的黑衣人对上。
瞬间,焦臭的焚烧气味凶猛地钻入鼻腔;冲天的火光,黑夜中不断屈伸扩延的林影、凄惨的悲号,撕心裂肺般的苦痛……那是混杂了恐惧的巨大悲伤,是魂灵被硬生生剜走一块的凄惶、无助与悔恨,是失去至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