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肩侧身躺着,就这么盯着林预的脸,林预脸上凑近看也不咋地,鼻尖有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小痣,皮肤不细滑不柔嫩,要是伸手去摸,保不准揪起来一层缺少蛋白的皮,至于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怎么一天到晚不睡觉的人还会有这么多头?而且上次那个剪头的是不是给他把眉毛剪坏了,细看之下有长有短,奇奇怪怪的,还有。。。
突然间林预毫无预兆地睁开眼,清醒短过刹那,他侧过头,一双尚未填充情绪的眼睛清透直白地望向江惟英,眼神抵达之处是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情绪的深深眼眸,这份复杂的震荡像寺庙里的大钟被重重撞过,余韵嗡鸣,一层一层从林预心脏的位置像四肢百骸流转漾开。
只是一次眨眼。
在这一次眨眼后,林预对上那满是戏谑的眼神带着惯见的凉薄笑意,淡淡注视着自己,先前看到的就好像只是幻像。
“你找我?”
江惟英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开了林预眼睫上的碎,拨了一次又掉了下来,他失去耐心,索性撤回了手,懒声道“找我干什么?”
林预挪了挪身体,一翻身就离江惟英更近了,几乎鼻尖相抵,未到深秋的天,他却怕冷似的缩着肩膀和腿,动作和神态都像是企图在这种距离里得到点什么“后天是中秋节”
“嗯?所以呢”
“后天是葬礼吗?”
“嗯。”
“那你肯定要参加的。”
江惟英听了定定地看着他。
林预垂着眼,呼吸之间全是江惟英的气息,薄荷味的漱口水掺杂着很淡的男性荷尔蒙,是那些年宾州通往阿巴拉契亚山脉沿路的白雪松复刻过的味道,很冷冽,也很迷人,此刻却多了可触摸的真实,皆来自于江惟英举手投足间同一个衣柜里和林预相同的衣料熏香,浅淡冰凉,即便林预总有失去神智的时候,却也知道他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灵魂时刻都想逃离这具身体,但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嗅觉仍是在眷恋,它会自动追逐这点若有似无的熟悉安全感,用以确认那个人真的在身边。
灵与肉的纠缠在同一个人身体里互相矛盾,困惑是林预抓不到头的线团,张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眼又全是慌乱,尤其是在江惟英不说话的时候,慌乱几乎要成了惶恐。
他很慢地眨眼,微凉的鼻尖蹭到了江惟英,心里一抖,下意识便靠得更近了,试探性的或是不知觉地印了印唇,按林预的习性,那一点浅尝辄止的温度本该立即被收回,但这次有了意外,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在耳边摩擦出了声音,江惟英自始至终睁着眼睛,冷清地抱着肩膀看着听着,看林预笨拙得咬着他的唇,听着林预轻声喘气又慢慢平息,最终疑惑又紧张地盯着毫无反应的自己,一副呆傻样子。
江惟英笑他无知,这才哪到哪,一个吻不被回应就要怀疑人生,那多到几十年的人生,时钟走过的六千圈又该怎么算?
不被回应的人总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会明白,不是每个小龙女都能等到杨过的。
他不是小龙女,他的杨过吃了绝情草,雕都比他有感情。
56-2
林预盘坐在床上打量着江惟英,就真是打量,目光梭巡着,局促着“你困了吗”
“嗯。”
“那你吃过饭了吗。”
“嗯。”
“我晚饭吃了饭,有一些很清淡的蔬菜,还有黄色的果冻,水果。。水果闻起来很香。”
“布丁。”
“什么?”
江惟英闭着眼睛,纠正道“黄色的果冻,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