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英细想这确实非常符合林预的身份,忍不住冷笑出声“你妈去世了,你就这个反应?你不难过?”
林预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他需要难过,顾星移是,江惟英也是,好像只要说出自己很难过,就能满足他们的逻辑,他想了一会儿,为了摆脱江惟英的继续纠缠,认真地解释“我觉得应该难过,但是我跟她并没有很多感情。”
江惟英把领带扔到了地上,嗤笑了声,指着门边的高大绿植道“有时候我也好奇你到底跟谁能有感情,你跟这种只会生产二氧化碳,对外界没有感觉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那不是你妈么,你不想去见她一面?”
林预的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很久后,江惟英听见他说“太远了,这个星期手术也很满,我不能请假。”
他把眼皮抬了抬,反问“你妈妈。。。”
“闭嘴,不要逼我揍你。”
江惟英承认,他再好的心情只要对上林预,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他做平一个董事会只需要一场会,但被林预激怒却是秒秒钟的事。
2o-4
浴室的门被狠狠摔上,林预躺在床上拉高了被子。
江惟英惧热,总会把空调打得很低,林预极怕冷,更怕生病,年轻时一生病必高烧,老了后一生病就是连绵的低热,神志不清的时候总是难过的,比没有妈妈要难过得多得多。
妈妈在他记忆里太过久远,在江惟英用“母亲”
称呼这个身份时,他甚至会迷茫这是谁。
他不是什么甘西的状元。
他在网络软件上搜过,甘西很热,通往他传说中的家要倒车很多很多次,最后一段路需要等同村农用的拉草车,顺路的时候载人,他长大后只在高考那年去过。
他只值十万块钱。
十万块钱的借住费,在这个女人的子宫里住十个月,是十万块钱。
他没受过这个女人一丁点养育之恩,还没记忆被带离了甘西,他在玻璃瓶子里长大,他从小接受过的教育,接受过的吃穿用度,也并没有很差,至少不是江惟英想象的那么差。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住,他连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记忆中的第一个女人是不会说中文的保姆,后来来过的每个人,也都是不跟他说话的,有老师,男的,女的,他们统一穿着工作服,每天教完固定的课程,一句话都不可以多说。
没有人排挤过他欺负他议论过他,同样的,也没有人跟他玩,陪他做游戏,教他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快乐,让他笑。
他的所见所闻都只在书里,被筛选过后那极少的温情字眼偶尔会让他疑惑,但总因为从没得到过也并不会感觉多悲伤。
直到七八岁的某天,无意听见门外的争吵,下楼后才遇到了这世上第一个鲜活的,目的只是为了他的人。
是个黑黝黝的青年,黑的光冒油,眼睛很亮,浑身很旧也很脏,门卫不敢放他进门,林预也只能好奇地看着他。
“你姓林是不是?你姓林对不对??你到栏杆这边来好不好??哎呀,你真好看,我是你哥哥啊,你二哥,你过来,我看看你”
林预不愿意靠近他,怕脏。可他也好奇,但他的好奇只够让他走到栏杆边上,毕竟每个人都会警告他不准过界,陌生人也是界。那青年够不着他,只能蹲在外面,从灰蓝色的陈旧大包里向外掏东西“这是玉米馍馍,妈亲手做的,这是麻团子,也新鲜着呢,我捂了一路火车,还好没压扁,你也尝尝咧”
他一件件往里扔吃的东西,眼睛盯着他看不愿意移开,林预什么都还没碰就被保姆现了,强制进了屋子里。
他那一整年年都想着,那个玉米馍馍是什么味道,麻团子又是什么东西,二哥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