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翻修时,用了哪里的木头?”
陆明冷声问。
赵三槐脸色刷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后、后山有座荒废的祠堂,去年拆了……木料便宜……”
白砚舟眼神骤冷:“祠堂的柏木棺椁板,你们拿来做了客房的门?”
赵三槐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我、我不知道啊!工匠说那木头好,防虫防潮……”
陆明冷笑一声,猛地推开了门——
“吱呀——”
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房间里,梳妆台的铜镜前,坐着一个背对他们的女人。
她的头发很长,黑得像墨,正一下、一下……
梳着头。
房门洞开的刹那,整条走廊的温度骤降。陆明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玄黄堪界尺上的暗红符文如血管般搏动。梳妆台前的女人仍在梳头,木梳刮过发丝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三魂不见七魄。。。"白砚舟的九曜算筹已滑入掌心,铜钱在指缝间泛着幽光,"是阴木养出来的秽物。"
赵三槐瘫软在门外,藏青长衫的下摆洇开深色水痕:"明明。。。明明今早还没。。。"
铜镜突然"咔"地裂开蛛网状纹路。镜中倒映的女人缓缓转头——她梳头的右手腕上,赫然缠着三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缀着枚生锈的铜钱。
陆明瞳孔骤缩。那是"牵魂绳"?
大堂里的茶客们不知何时都站了起来。
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攥着黄铜烟袋,烟锅里积着厚厚的香灰,戴瓜皮帽的年轻人不停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扳指内圈却刻着往生咒,最角落的胖商人正在吃一碗阳春面,筷子挑起的面条里缠着几根黑发。。。
"诸位。"陆明突然提高嗓音,"申时三刻要落雨了。"
这是江湖人试探阴物的切口。
胖商人"嗤"地笑出声,嘴角沾着面汤:"小先生,这儿的雨。。。"他袖口露出半截槐木牌,"从来只淋活人。"
白砚舟的算筹突然全部立起。他猛地拽住陆明后退——
"哗啦!"
二楼所有雕花木窗同时洞开,阴风卷着枯槐叶灌入走廊。那些叶子在落地瞬间化作灰烬,灰堆里渐渐凸出五个指印的形状,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从地板上。。。
慢慢爬过来。
厨房后门的地窖入口,七盏长明灯在铁栅栏后幽幽燃烧。灯油是用尸蜡混着槐花蜜调的,火苗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
"锁魂灯。"白砚舟指尖掠过灯盏边缘的刻痕,"七星引煞局。。。"
地窖深处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当陆明举起洋油灯照向渗水的砖墙时,整面墙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手印。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最顶端的几个已经扒住地窖边缘。。。
"不是普通的闹祟。"白砚舟的左耳渗出血珠,"有人在用活宅养阴兵。"
洋油灯"啪"地炸裂。黑暗中有湿冷的东西擦过陆明脖颈——是头发,成千上万根不断生长的头发,正从地窖的每一个缝隙里涌出来。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梳妆台的铜镜突然蒙上血雾。
镜中的女人开始加速梳头。随着梳齿每刮过一次,就有一缕头发从镜面渗出,顺着地板缝流向大堂。穿绛紫色绸缎马褂的胖商人突然开始抽搐,他惊恐地抓向自己后颈——衣领下不知何时已缠满湿发。
"救。。。救我。。。"他的喉结被发丝绞得凸起,"她。。。她在找。。。"
话音戛然而止。胖商人的天灵盖突然掀开,一团沾着脑浆的黑发从颅腔里喷涌而出,在空中扭结成辫子的形状。
老茶客的烟袋锅"当啷"落地,烟灰里滚出颗锈迹斑斑的铜纽扣——民国女学生制服上常见的样式。
陆明终于明白了什么,猛地转向赵三槐:"你们客栈改建前。。。这里是不是女子学堂?"
掌柜的裤管下,正有黑发顺着脚踝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