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惊扰了帐中主帅,歌舞声嘎然而止,舞姬丫头们从帐子里纷纷撤了出来,几个蛮萨帅将也急急忙忙朝粮草堆跑去。青青趁其不备猫着腰立即闪入帐篷进到偏帐中。唐炫很快返回,等他钻入偏帐时,青青已经在身上盖着一张又薄又轻但做工致密的大袍子,遮着微弱的灯火,在偏帐角落半趴半卧疾画,火铳的样子已经呈现在绢布上,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尺寸。
青青看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旋即将视线转移到火铳上。唐炫警惕着周遭情况,刚才站在帐外的两个守卫很快就折返回来,想是得到元帅命令看护好中军主帐不得离开。万幸他们虽然站在帐外,但此时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囤积粮草的方向,这会儿火势正猛但很快就会被控制住。唐炫一点儿也不担心,明火也许好扑,暗火却防不胜防。粮草如果不被挪动,那些暗火的引子久了会自然灭掉,然而只要移了位置,火引遇着足够空气,就会再次燃起。火势不会很大,所以不会有什么损失,但蛮萨的士兵别想在天亮前把火灭个干净。
唐炫万不得已不想和蛮萨有冲突,但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挑这个时候进偏帐,他也做好准备大开杀戒。他把目光投向偏帐角落,青青一会儿仔细瞧着火铳沉思,一会儿又埋着头书书写写。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青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领略到她在喜欢的事情上可以如此全身心投入。唐炫只觉得青青明艳照人,心内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想把这个姑娘一股脑儿全部揉进身体里。他及时按耐住自己,如果这会儿让青青知道自己被她吸引,她心中一定会不得安宁。
一直到天色即将白,远山很快就会露出广阔的天际线,青青才抬头看向唐炫点点头,然后再次审视一晚上的成果,觉得满意了才仔细将蚕丝绢布收拢起来。
这绢丝的柔韧性极好,虽然有十几尺长,可折折叠叠竟然从从容容放进一根细长的竹筒里。
唐炫不再等待,正要带着她离开,忽然听到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大吃一惊,急忙把青青扣在身后躲在偏帐帐帘的背后。主帐内陆陆续续进来四个人,交谈渐渐变成争执,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尤其激烈。唐炫不懂蛮萨的语言,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却感觉到青青肩膀微微抖动,然后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给他一个赞许的手势。没一会儿一个士兵进帐打断他们,几个人大声咒骂着再次快步走出帐子。
虽然远处士兵们叫喊着灭火,但唐炫却觉得周围异常安静,这让他更加不喜欢,每一秒钟仿佛都漫长而永恒。然而青青好像完全放松下来,一脸敬佩,轻声道:“你玩起火水平也不差啊,究竟有几把火?他们忙东忙西灭不完,想抓人却毫无头绪,这会儿正怀疑有内鬼,这下蛮萨士兵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唐炫原本已经做好血洗蛮萨中军帐的准备。他倒并不担心自己,从习武行走江湖,到介入武林纷争,他早就有随时送命的心理准备。让他遗憾的是站在身边的青青,如此充满活力的一个姑娘,却又如此濒临死亡边缘。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青青在他心里的分量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多的多。唐炫告诉自己绝对不会碰她,也不该碰她,但手还是忍不住滑向青青的颈后,把她拉向自己紧紧抱了一会儿。
虽然唐炫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这会儿时间紧迫不能纠缠。他将青青挡在身后,谨慎地查看了下帐外的情景,然后一个手势两人很快隐没在阴影中。因为粮草失火,巡逻兵也没有稍早那么严密频繁,这让他们出营简单很多。两人施展轻功疾奔离去,找到马匹一口气跑出几百里。青青很快注意到唐炫不断转回头检查走过的路径,并逐渐了解这表示有人跟踪。
她巡视四周,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像我们这种跑法,连影子都能怨声载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唐炫笑了笑,“这儿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空无人烟,想要绕过哨卡而越过边境的路并没有很多。”
青青狐疑地看了看他,“你这仇结得真够大的,都能追到这里。”
“你哥哥曾经提到他身边有细作、眼线,这次也说不定是冲着你的那个竹筒来的。”
唐炫并不意外找他麻烦的人阴魂不散,但从踪迹看这次竟像是一队人马,而以前从来没有生过,这让他不得不有了新的考量。唐炫抬头看看堆积在远处的乌云,预示着即将会有暴风雨来临。他也希望有一场大雨能洗刷掉他们的踪迹,但是显然不会那么幸运。云层还不够厚,不足以协助脱困。向东南方望去,全部是矗立陡峭的山脉,没有河水、没有缓坡、也没有任何像是可以通行的道路。事实上,如果柳朝不曾告诉唐炫有一条穿越高峰的信道,他一定会认为根本无路可通。
两人经过丛丛密林进入一个山谷。四面群山环绕、静寂无声。既没有飞鸟,也没有动物的踪迹,贫瘠而又平坦的砂岩地上零星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荆棘,死气沉沉令人生寒。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两边岩石挡住阳光,缓解白天的闷热,但冷汗还是从他们的身体不断冒出。直觉让唐炫大吼一声,要青青寻找掩护。话音刚落漫天剪雨就向他们射来,一拨又一拨在天空和石壁之间呼啸和跳跃,两匹马吓得长嘶一声,蹦高撂起个大蹶子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唐炫一边抵挡,一边后退,度快得惊人,而且准确无比。
“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