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给出结论:“该多补充蛋白质。”
不过李微也知道他实在不遵医嘱,于是一边给他剪着指甲一边换了话题:“你知道吗?红别说我变了。”
那语气像面对多年老友一样轻松,“可能把我那档子破事都和你说了,的确有一种装逼的快感。”
咔嗒。
“我可从未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
他轻笑,“你知道的。”
李微完美无缺的谨慎像一块厚重的屋顶,被八年时间的麻木反复冲洗,冲掉了一小块,蓦地渗进一丝光。
“上次说到哪了?对,小时侯没人发现我有鼻炎,”
李微脸上挂着寒暄的半永久微笑,“因为我可以纹丝不动地打喷嚏。”
“其实很好控制,一个动作本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你对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百分之九十掌握。”
渐渐地,一只手的指甲被他整齐利落地剪完,每个指尖都变得清爽。李微将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却没收起指甲刀,而是从它内部旋出一个便捷型小锉刀,开始给第一个甲缘打磨。他开始这项工作时便不再说话,而是微微低头,神情专注,像是给一件苦熬了多年心血的艺术品完成最后的抛光。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细微的摩擦声。
打磨完一根,还要用自己指腹搓一下他的甲面,然后才放下,捏起下一根。倒是别有一番仪式感,那闲情雅致仿佛在修剪一朵玫瑰的花枝。
修剪工作进行到一半,李微搓了搓他的指尖:“对了,有个事告诉你。”
“我明天就不来了。”
话音刚落,他心下一惊。
病床上的王珏就在话音刚落那一刻,脸部肌肉似乎抽动了一小下,随即消失。
那表情实在是比微表情还微乎其微,可干他这行的都是细节怪,过于敏锐的李微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本来只是想说出几天外勤。
他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片刻,将计就计道——
“医院准备把我调到别的院。妥善起见,今天,我来取你的命。”
他慢慢站起来,眼睛却死盯着王珏的脸。
平静的脸上再无一丝波澜,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看不出一丝破绽。
巧合吗?李微缓缓坐了回去。王珏床头名卡上的“pvs-333”
已变成“cs-333”
,虽然医院早已经打印名卡了,但护士还是专门来请李微写新名卡的名字,确保“333”
还是原来的味道。其实早在几周前,王珏就已经进入了微意识状态。所谓微意识状态,也就是对一些刺激行为有感知,像挠脚心会抽动等一些微小的反应,自那以后李微便不怎么对他说话了。不过从李微的多次测试来看,王珏似乎对语言完全没有反应。
“看来你真听不见。
“我走了。”
李微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