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就已经暗了,晚霞不见踪影,外头只有一抹弦月隐约挂在天空。宋明哲哇哇喊了一路,早就饥肠辘辘,甭管这里的食物好不好吃,三两口就吃完一个饼。
裴星悦这会儿哪儿还吃得下东西,他没搭理宋明哲,只是看向管家,“昭王回宫后究竟生了什么?”
忠伯说:“众所周知,先帝为炼长生不老丹,养了一堆道士在宫里,整得朝堂不像朝堂,后宫不像后宫,听说……”
他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是谁提议用皇嗣的血当药引,服用之后可延年益寿,所以……”
皇嗣的血?那不就是……裴星悦难以置信。
“先帝在位时的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其实活得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为了这丹药,都病死了几位!昭王不在宫里,其实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可惜他还是回来了,而且带着克帝星的咒名,这下场……”
管家摇了摇头,余下的无需多言。
宋明哲端着水杯,跟着惋惜道:“所以虽然昭王一朝得势,杀了很多人,但想想他的经历,再正常的人恐怕也会变态。如今只手遮天,弄得大臣战战兢兢,怕也是对这五年来无人搭救,无人作为的一种报复吧,倒也不难理解他了,是吧,大哥?”
此刻的裴星悦已经完全怔住了。
他想到宣宸的脉象,那般虚弱混乱,一看脸色就知道气血大亏,甚至坐上了轮椅,他说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原来竟是这样来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先帝竟如此对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相比起来,宋成书都算慈父了!
“其实这卦象倒也没错,昭王回宫五年,先帝突然暴毙,不就应验了?”
宋明哲耸了耸肩。
裴星悦内心震撼无与伦比,手脚顿时冰冷。
他忽然回想起八年前离开密道时对宣宸的承诺。
他要宣宸等待,他说他会变得强大,会保护他,可是在宣宸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那个时候,他的小哥哥究竟有多痛苦,有多绝望!这五年,宣宸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恨自己吗?
裴星悦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封被他珍之重之的信留在了如轩楼里,犹如这份感情被他舍弃。
当时以为宣宸夸大事实,故意骗他回京,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咽下了无尽的苦楚,轻描淡写后的结果。
他的小哥哥,自始至终字里行间只有一个意思——想见他,和他在一起……却没有一丝怪罪。
裴星悦眼眶不知不觉染上了湿意,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明知道宸哥哥本性善良宽容,突然性情大变必有所隐情,为什么他就不能多问一句?反而视他为骗子,逆贼,以冷漠相对!
谁都可以骂宣宸,可他裴星悦有什么资格?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后悔和痛恨充斥在他的心头,一张脸刷白。
“大哥……你,你没事吧?”
宋明哲看裴星悦忽然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肩膀颤抖,拳头握得死紧,用力得连同指节都泛了白,可见心情有多糟糕,仿佛压抑着极度的痛苦。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正想拍一拍裴星悦的肩膀,忽然,后者猛地站起来。
“大公子?”
管家惊讶地看着他。
裴星悦面沉如水,“明哲,明日你和忠伯再回京,我先走一步。”
“啊,你要进京?现在?”
宋明哲一脸震惊,心说怎么这么突然,他看了看外头天上升起的残月,干巴巴道,“可城门都已经关了,大哥你怎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