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于瞬间具体化了,且不容回避。
明台想过自己的死法,不下几十种,无不是悲壮、激烈、勇猛、豪迈、飞扬,唯独没有想过要殉法。
再没有什么死法,比殉军统局的“家法”
更加让人屈
辱了。
偏偏,王天风决计不肯饶他。“需要人帮忙吗?”
王天风说。
小餐桌上那把手枪格外刺目。
倏地,于曼丽、明台几乎同时以旋风般的速度扑向小餐桌,明台手快一秒压住枪,于曼丽奋力来夺,明台一拳击中她的脸,于曼丽仰面倒地,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哭都哭不出来。明台脸色煞白,却坚定地拿起手枪。
枪很重,重到明台几乎丧失了拉枪栓的勇气。
枪很轻,轻到分秒内就能将一个血肉之躯化为腐草败泥。
明台感觉到,自己短暂的一生中,激情、傲气、懊悔、惊惧、屈辱、痛苦、悲伤都混淆在了一起。
于曼丽倒在地上,伸出手来,显得苍白无力。
“明台!不要啊,明台!”
她的咽喉似乎被一口气堵住,吐不出来的是悲苦、痛恨。
“曼丽,记住,报仇容易释仇难。记住,你叫于曼丽!”
明台嘱咐她。
王天风说:“你还有什么未尽之遗言,尽管开口。看在我们师生一场,我一定替你把‘后事’料理得妥妥当当。”
他稳稳当当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茉莉花茶。
明台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以标准军姿立正。
“姐姐、大哥,对不起。”
他说第一句话时,已心胆俱碎,痛楚难当。
“于曼丽,替我多杀几个鬼子!”
他扯着喉咙喊出第二句,情绪悲壮,视死如归。
“姆妈,不孝孩儿来见您了!”
第三句,两行清泪落下,毅
然决然地扣动扳机。
只听得于曼丽一声凄厉的惨叫,盖过了扣响扳机瞬间的声音。尽管如此,机舱里的人也清晰地听到了咔的一声,枪机撞击滑轨终端的刺耳声,是空枪!
手枪依旧握在手上,人依然岿然不动,心却已经大彻大悟。
弥足珍贵的一枪超越了死亡,迈过了于曼丽的仇恨,震荡了一对生死搭档的心魂,完成了于曼丽心灵价值的重建。
枪居然没有落地。
这让王天风感到意外。
通常这种“濒死前的训练”
,没有一个学员枪不落地的,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
明台是第一个站得笔直、枪不落地、魂魄俱在的人。
明台、于曼丽、王天风都很安静。
机舱里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