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场上战况丕变,白衣女子仗着轻功超卓,当先跃上了树枝高处。这么一来,枭罗四魅若要继续与她缠斗下去,势必就非得跟着跃上再战不可,否则岂不自认武功不及了人家?要知枭罗四魅人矮志气可不小,笨英雄虽是不愿来当,但若是有人与他们交战开来,就算明知技不如人,不打出胜负是绝不会轻易收手,非得死缠烂打到底不可。
枭罗四魅才刚跃上树干处,随即听得上方砰的一响,四人抬头望去,就见一道蓝幕白烟炸了开来,当下一人哑着声音说道:“这烟火真是好看,原来她是要我们上来看她放烟火的。”
另一人说道:“你这人就是没常识又爱装有知识,这是她打不过我们,所以要找帮手来跟我们打了。”
话才说完,就见一道剑光扑到,忙将手里软鞭抖手击去。
枭罗四魅手上螟蛉七层鞭虽是厉害,但到了树上可就使来极为碍手不顺,这里松树鳞次栉比,枝叶茂盛,软鞭无法像在地面般的飞舞翻腾,威力当场减少了七成。白衣女子则是身如飞燕,这边一点,那边一纵,长剑到处,总是攻的四人措手不及。不多时,就见枭罗四魅各自跃开,手上软鞭也已变成了短棍,这时要来攻击,恐怕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胡斐抬头观战,见白衣女子招式精练,身形依稀与一人相似,不觉间忆起了一道尘封已久的往事,心道:“
这白衣女子却不知是她派内中的师妹还是师姊?”
继而一想:“她与师父虽是峨嵋中人,但两人却都远在天山,常年青灯古佛为伴,想来本派峨嵋山事务已无挂念才是。”
心头一叹,那首多年来始终无法忘却的离别佛偈,竟又悄然浮上了脑海: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事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胡斐这时心中所念的她,便是当年令他黯然神伤、魂不知所归的“袁紫衣”
,法名“圆性”
。上面这首佛偈,就是她在直隶沧州与胡斐最后离别时所念出来的,十几年来,这首佛偈始终藏在胡斐最深层的意识里头,不愿轻易开启。未料今日无意中得遇峨嵋派门人,迳将胡斐深层意识打开,许许多多的回忆,瞬间不由自主的全跑了出来。
胡斐思绪飘出老远,想到了袁紫衣说过的一段话:“倘若当年我不是在师父跟前立下重誓,终身伴着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岂不是好?唉,胡大哥,你心中难过。但你知不知道,我可比你更是伤心十倍啊?”
想到这里,袁紫衣当年俏丽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只是这道浮现身影,却始终是他所爱恋的“袁紫衣”
,而非除下长发后的“圆性”
了。
胡斐抬头两眼看去,就见白衣女子与枭罗四魅在林间树上跳跃交战,此景犹似当年袁紫衣在湘
潭以北易家湾,为了破坏福安康的掌门人大会,是而四处抢夺各家各派的掌门人来做,最后竟也真让她成了所谓“九家半总掌门”
。那日胡斐一路尾随袁紫衣到了易家湾,当即见到她正与九龙派掌门人易吉在大船帆顶上相互较量,两人居高而下的持鞭而斗,脚下却只仅凭一根横桁前后移动,难度自是胜过林间的这场战斗十倍有余了。
就在这时,远方一声狮吼传来,白衣女子听得心中一震,当下剑势一退,说道:“且慢再斗。姑娘眼下有事,你们四个大头鬼要是不服,改日约个时间再来打过。”
话音未了,也不等枭罗四魅答话,迳自身势高拔而起,直往树梢顶处飞了上去。枭罗四魅一人说道:“喂,咱们还没分出胜负,你怎么说走就要走?”
抬头看去,却那里见的到半点影子?
胡斐一见白衣女子纵飞而起,毫不迟疑的也跟着拔高身子一飞冲天,眼见白衣女子朝北疾速掠去,当下远远跟随在后,不敢过于逼近,以免身形给她发现。如此飞掠不远,即见白衣女子身形往下一坠,落入了林内,心中忖道:“莫非她尚有同门在此接应?”
当即身势略缓,小心翼翼的飞掠到前,身形一闪,落在松树干上。
胡斐透过枝叶往下看去,就见林内藤萝密布,织叉交结,却那里去找寻白衣女子的踪迹?正兀自烦恼间,却见白衣女子自底下一处
藤萝中走出,压着嗓张嘴叫道:“若兰妹子,你在那里?”
这白衣女子自然就是程霏晔了。胡斐听得一惊,心道:“兰妹莫非就是她带走的?”
定睛一瞧,见她手里拿着的一件包裹,不就是她交给兰妹的自己母亲遗物?
胡斐瞧得心中一紧,深怕苗若兰遭逢意外,顾不得武林中禁忌,当即轻纵而下,凌空拱手发话道:“在下胡斐,夤夜造访,姑娘莫要惊怪。”
他下落的极为缓慢,以此示礼,更为的是让人看清自己并无恶意。
程霏晔斗然闻得树上声响传来,大吃一惊,向后退开数步,手里长剑挺身戒护。这时放眼看去,即见眼前之人神情粗豪,虬髯戟张,心中不禁又吓了一跳。但见他无声无息落地后即站定不动,这身轻功可非同寻常,再听他出语不俗,心中想道:“此人若要暗中伤我,想来这时我那里还有命在?”
当下说道:“贵客深夜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胡斐双手抱拳道:“不敢请问姑娘高姓。”
程霏晔道:“小妹姓程。”
胡斐闻言一楞,心道:“怎么她也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