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去哪?”
贺宇航上半身最大程度地瘫着,半长不短的头垂到沙边缘,“我在想。”
说是说在想,然而透过他的表情就知道,脑子是一点没动的。
就这半年多时间,杨启帆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见面,除了感觉他比以前更瘦之外,剩下的便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不在焉,又一成不变,仿佛装着无数心事。
偏偏贺宇航不是个太能藏得住的人,以往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聊天中跟他抖落干净,而如今那么多次情绪不对都没跟他挑明,是真的难以启齿,还是觉得他不可信任?
杨启帆不想承认,自己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在这些事情上的无能为力,让他有很大的挫败感。
晚上贺宇航没回去,郝卉月这下是彻底不管他了,隔三差五就要去慈云寺小住几天,看着像当初把贺宇航领上山不是为了要净化他的心灵,而是给她自己挑了块宝地。
“季廷前两天联系我,问你有没有空,我们三一块吃个饭。”
睡前贺宇航突然想起这事。
“他联系你?”
杨启帆都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整个上下两学期,季廷跟消失了一样,“你俩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问近况,他说他之前一直忙着适应什么的,没抽出空来,想着索性等你考完了再聚。”
“……”
杨启帆斜了他一眼,“你不会信了吧。”
“没什么信不信的,他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是为了叫我信,这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贺宇航淡淡笑了声,“怎么样,去吗?”
“不去。”
杨启帆很干脆,“你要去我不拦着,但我还是不建议,没必要。”
“嗯。”
贺宇航扯了条薄被来盖着,“那就不去。”
季廷主动来找他,贺宇航是觉得见不见都无所谓,既然杨启帆不同意,那就不去了吧,承认他们再难回到以前的关系,对一年前的贺宇航来说也许是天大的事,但现在,沦落到靠几句生疏的客套话互相打,确实是没什么必要了。
贺宇航这天晚上少见地又做起了梦,葛飞刚出事的那两天晚上,他住在应蔚闻宿舍里,几乎整晚睡不着觉,后来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情况好转了许多。
在山里待着的那几天,是他最平静的时候,当一切变得慢无可慢,那些滔天的无解的噩梦也随之被驱赶在光阴之外。
贺宇航听到杨启帆在叫他,声音穿过嘈杂,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刹那间,那些围绕着他的,说他是霸凌者是同谋是杀人犯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从他耳边飞退去。
寂静无人的深夜,唯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