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伯爵早已將吸血鬼們的力量收攏整頓,在他的命令之下,吸血鬼們立下誓言,收縮勢力、禁封力量。等到世界遺忘吸血鬼之名,只將之看做古人們對恐懼的想像與編造出來的傳說,將自己的存在隱匿於深水之下,直到海面上的風暴徹底結束。
在世界大潮之中隱匿存在說起來簡單,但若想真正達到「隱匿」,執行起來的繁瑣與細微卻是困難重重的。
在伯爵的強令之下,仍然有些不肯服從自以為是的蠢貨,對於這些傢伙,洛倫·佛里思特親自出手,將他們挨個釘死在棺材裡。
直到凡之力徹底乾涸的前夕,吸血鬼之名已被含混在不同的凡生物傳說之中,佛里思特的城堡,成了最後一個隱匿的節點。
但洛倫·佛里思特什麼都沒有做,他也什麼都不需要做。
當領主越來越少出現於人前、當佛里思特的姓氏總是一脈單傳、當每一任領主的相貌總是相類的、當被送進城堡的死囚總是屍體乾癟……人們總會覺察到詭異之處的。
在無人引導之時,這些傳聞最多也只是在人們口耳之間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陷入狂熱的教會自動承擔起了這一任務。
人們早在十三世紀就失去了有關佛里思特領以及後來併入的三個領地與羅伊斯公國的消息,在三百年後的十六世紀,教會只知道這裡輪陷入了黑暗,卻並不知曉更具體的緣由。
失去恐懼與敬畏的教會遣人進入了伯爵的領地,他們以為那些密謀與行徑是隱秘的,然而一切都在伯爵的注視之下。
洛倫·佛里思特早已與這片天地簽訂了契約,他作為領主照看了這片土地數百年,同樣將之化為了自己的領域。每一縷微風都是他的耳朵,每一道微光都是他的眼睛,這片天地的力量就是他的力量,他掌控領域如掌控自己的肢體。
而伯爵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看著。
他放任自己領地里懷疑自己身份的聲音越來越大,放任反抗自己的民眾越聚集越多,直到他們在那個外來者的帶領下,衝上城堡。
他們叫囂著要用火焰焚盡邪惡,卻被那黏著在城堡外牆上毫無寸進的焰光將自己恫嚇。
那時的洛倫·佛里思特就站在城堡中,那些愚妄者近乎可笑的行徑終於令他感到不耐,於是他抬起手,令地動山搖。
人群在恐懼中向山下奔逃,通往城堡的道路在他們身後寸寸垮塌。
樹木傾折山岩斷裂,裸露出尖銳冰冷的土石,在綠意盎然的山林中,像一道猙獰的傷口,
最後一處隱匿的節點,終於與人類的世界決絕地斷裂了聯繫。
……
夕陽跌進山林,化開金色的光與樹木長亂的影。
四百年的時間,足以令地震後裸露的岩層重覆蓋上肥沃的土壤,從覆上青蓉蓉的細草到生出粗壯茂密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