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修睁开眼,猛地翻身坐起。
黑暗里,他的目光通红,像濒临绝境的困兽。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画面再次回到了那个雨夜,他坐在车上和桑也擦肩而过。
张平想去帮忙,说桑也身体不好,经不住这样的瓢泼大雨,可他神色冷冷掠过,不屑一顾。
“男人没男人样,不如死了算了。”
“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
这一句话最后在冰冷的雨里,变成遏制住他命运呼吸的毒蛇,每响起一次,就收缩一分。
就在聿修彻底无法呼吸的片刻,他看到桑也的身体重重摔在雨里,然后溅开。
血肉之躯变成漫天的玫瑰花瓣,桑也的声音,更是要他命的音符。
“聿修,你为什么不救我?”
……
聿修早就为那个晚上后悔了。
但他没有想到,后悔也可以是永无止尽、反复叠加的,永不愈合的刀口,还可以被反复切割,更深,再深。
他的桑也带着一身的伤离开了他的养家,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家人,他怀揣着满满的希冀,最后却被厌恶,被辱骂,最后在一个大雨夜被赶走。
他身体那么不好,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他听不进张叔的话,对孤独的桑也视而不见,任由他孤零零地倒在那里。
他还嘲笑他,说他不如死了算了。
他有什么资格,说桑也是他的呢?
聿修浑身冰冷到发抖,他抱着膝盖,眼泪狂涌。
“还好,还好,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聿修再也没有一丁点睡意,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一遍遍回想那天的情景。
谁说人只有睡着了才会被梦魇缠绕?
看,他现在清醒着,却深陷梦魇,再也逃脱不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客厅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指向‘6’,陈明精气神十足地从二楼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