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没在跟前。”
络娴望住她的背,她歪斜懒散地立在那里,她倏然发现她背上的脊椎曲得有一股袅袅的风情?。
络娴从前看她,从没有觉得她有女人的风韵,对?她的印象多是温顺,和气?,即便有过人的伶俐,也使人感觉不到压迫和攻击。总之,很?让人放心,有时候放心得都留意不到她。
可是此刻,从她那弯曲的脊梁望上去,后脖子上那块突出的骨头,蓦地像长出的刺,使人感到一种崎岖嶙峋的怪异的美?。
络娴不觉走到她身后,笑了声,“老太太向我?讨你呢。”
玉漏掉转身,骇异一下,“讨我??为什么呢?”
“自然是看你能干,讨你到她房里去帮着理些事嚜,难不成讨你去收成干闺女,叫你做个千金小姐啊?”
络娴歪着笑眼,目光针似的比在她脸上,从上比到下,又由下比到上,是一种威胁,“老太太那个人,其实?谁都信不过,毓秀姐跟了她这么些年了,什么事都周旋得妥妥帖帖的,从没个错处。从前从未听见她老人家怕她操持不过来,总是夸她能干,这会?子又忽然怕她忙不过来了,谁知安的什么心。”
窗外?的蝉声也像针在挑着热泡,那热气?从帘下一浪一浪地吹进来,干涩燥闷。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玉漏心想,就知道络娴待她和善是有前提的,归根到底因为她是她娘家的人,用她可以用得放心。络娴对?她其实?是没有超出这份关系之外?的友谊的。
如果可以,她简直也想送还她一个冷笑。但那就不是她了,她还是一贯低着头笑,好像是给络娴的目光压迫得抬不起头来。
果然络娴有点自得起来,窥着她的额头说:“老太太今日夸你好,明日谁知道又怎么样?我?们老太太一向是这没定性的性子。”
玉漏微笑着,“能跟着老太太学点本?事,涨涨见识也是我?的福分。”
络娴一下收起笑脸,别过身去,“那你的福分到了,还不快收拾好东西往那边去?我?也不好拦你的路。”
听得出来,没有挽回的必要了,络娴没可能因为她
的辩解就谅解她,结果是她不能再尽心在跟前替她效力,在她看来就是叛变。
要是这样一算,玉漏背叛的人也太多了。真是没道理,难道她合该是给这些人卖命的?她刹那间就硬了心肠,人往高?处走,才不要为谁停留。
当下就收拾细软到那边去,见廊下坐着几个丫头,有个叫丁柔的丫头由人堆里朝玉漏迎来,“早上老太太回来就说了这事,特叫我?们将后廊上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你睡。我?先领你过去,一会?等老太太午觉起来,你再去磕头。”
沿廊转到后头去,在老太太那屋子的背面左右各有两间屋子,当中?那间,正是老太太那间私库,大门原来开在后头的,不过常年落着锁。
左右这两间屋子,像是守库的门神住的,一问那头那间,果不其然是毓秀住着。廊外?是片空地,也有几棵树,相互系着绳子,作?晾衣绳之用,对?过院墙底下还有三间屋子,都是这院的丫头媳妇们住着。
玉漏这一间也是里外?隔着,里头是卧房,外?头是起座待客的地方。那丁柔引她里外?看过,拉她在外?头椅上坐下,“可见老太太看中?你,你一过来就将这间屋子拨给你住,这是一等一的执事大丫头才能住得上的,你和毓秀倒是一样的。”
难怪不见毓秀,想必也是蓦地听见她过来,心下有点不是滋味,所以不出来迎待。当然是说她在屋里歇中?觉,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玉漏也没多问她,只问丁柔,“那你是睡哪里呢?”
丁柔朝窗户外?头指去,“我?正住对?门那一间,那是我?们二?等丫头住的,一共三个,小丫头们和老妈妈们都是睡在院外?头,她们不必在屋里值夜。你来了,就是我?们五个轮着上夜,睡到老太太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