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撤退之后,南军就开始打扫战场。南军士兵的尸体被抬下城墙,交给亲属认领。现在的哭声,就是丧夫或者丧子的女人在悲号。声音传到城楼上,已经变得十分隐约,却蕴涵着一种痛彻心肝的苦楚。
李定国叹了口气:“唉,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对了,战死的弟兄,除了正常放抚恤之外,他们的口粮不要削减,继续给他们的遗属!还有,你们这些都尉、队正什么的,要定期去遗属家里看看……”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李定国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可他也不是铁石心肠。自从把难民从钓鱼城驱逐出去之后,老将军的心情就一直很压抑。此刻听到家属的哭声,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时侯勉英插话:“狼族的尸体呢?”
队正愣了一下:“老规矩,扔黑河里喂鱼!”
侯勉英迟疑了一下:“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定国点头,把其他人遣了出去。半响,李定国又把那个队正叫进去,单独嘱咐了一番。那队正出来时,脸色都变了。
刘义军觉得不对:“武队正,将军叫你何事?”
武队正勉强笑了笑:“也没事!对了,各位都尉大人,将军请你们进去!”
刘义军等人进来后,李定国也没说他给武队正交代了什么事,而是开始布置后面的战备。
钓鱼城东城墙下面的山壁上,有一道水量充沛的山泉飞瀑,飞瀑之下,有一个自然形成又经过后天改造的池塘。传说这池塘是军神孙起信主持扩建的,因此名为军神池。军神池的地势高出钓鱼城一截,全城的用水,都可以自然流淌过去。
不久之后,钓鱼城中的木匠、铁匠、石匠、皮匠之类的工人全部聚集起来,开始修建一条特殊的引水管道。这管道起自军神池,顺着山壁延伸到南城墙上面。管道全程封闭,以浇铸的铁管为主材,接口处用软皮绑扎。管道下方,则用木桩、石柱固定。
也就是天命皇朝手工业达,且钓鱼城处于对抗狼族的一线,具备一定的军械制造能力,养育了大量的工匠,否则这任务根本完不成。
钓鱼城将军府内,谢迁安、司午衡被叫到了后院。
“拜见义父大人、拜见义母大人!”
李定国与夫人坐在堂上,高高兴兴接受司午衡的跪拜。李夫人尤其高兴,司午衡的头还没磕完,她就起身把司午衡扶了起来。
“张晓,嗯,那以为我们夫妻就叫你晓儿了!上次你与迁安抓了赤温回来,庆功的时候,我就在奇怪,这个司英雄,长得这般秀气,却能够立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功劳。想不到,原来还是女儿身!”
李夫人出身贫寒,在李定国还是一个大头兵时就跟了他,一直走到今天。她平时并不怎么出来抛头露面,但待人十分亲和,是一位非常典型的贤内助。
“是,阿爹好、姆妈好!”
司午衡不单嘴里叫得亲热,还乖巧地往李夫人身边靠了靠,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李夫人就更高兴了,转手掏出了一对碧绿的玉镯:“来,晓儿,戴上这个!”
谢迁安还以为司午衡会谦让一下,不想司午衡毫不做作,一边伸手给李夫人,一边依偎到李夫人身边低声说话去了。
李定国看得哈哈大笑:“你们娘俩既然这么投缘,那就多聊会。迁安,你跟我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出了房门,李定国的脸色就变了:“迁安,今晚加餐,那些鱼肉,你和晓儿就不要吃了!”
谢迁安一愣:“城里还有鱼?”
即使不缺粮的时候,钓鱼城居民也会设法从黑河中捕捞鱼虾。可现在狼族就进逼在城外,已经无法大规模捕鱼了。
李定国点头:“是。今天在城楼上,老侯给我说,别把狼族的尸体浪费了,让我熬成肉汤给人吃。”
谢迁安有点震惊:“这个侯勉英!将军可能还不知道,他在难民中间时,就曾吃过肉!”
李定国苦笑:“我听丁三儿说了,对老侯来说,这也没什么稀奇!他的经历你不清楚,当年出塞作战,他被阻绝在封狼山中,就是靠猎杀狼族当粮食支撑下来的。经此一役,在老侯心中,肉尤其是狼族的肉,与猪肉、羊肉也没什么分别!我听人说,即使不缺粮的时候,他偶尔也抓狼族杀了吃!”
谢迁安觉得自己的后脑门子凉飕飕的:“我的天,这种人,将军怎么还留在府中?”
李定国长叹一声:“搁以前,我也接受不了。可你仔细想想,老侯被逼无奈之际,吃的也不过是几个死人。并且除了你说的这次,其它时候,他吃的都是狼族。我却把十万本朝子民撵出钓鱼城,又是多大的罪过?与老侯比,我还不如他,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提及那十万难民,谢迁安也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从理智的角度来分析,即使不把难民赶出去,即使不利用他们骚扰狼族,他们也是一死。可不管怎么说,难民后来经受的悲惨经历,还是与谢迁安的作为有很大的关系。要不是他驱使难民去抢粮,屯伦总不至于派人来追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