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杞一摆手,众嫔妃行跪安礼之后均要退出。繁锦站起身子,重新回到床上坐下。却见景杞一声威喝,“郁嫔!”
郁嫔回身,再次行礼,不解之意笼上眸子,“皇上?”
“今儿就在玉鸾殿歇了。”
他上前一步,亲昵的揽过郁嫔的身子,唇角上扬,粲然的笑意犹如夜晚的繁星,散发出诱人的光亮。
“皇上。”
郁嫔被景杞的举动吓得惶然跪下,“按照规矩,您今晚要在……”
“朕是皇上,怎么不知规矩?”
景杞看了一眼繁锦,将郁嫔虚扶起来,随即拥着郁嫔的身子款款走出暖阁,“大婚之日要在皇后寝宫玉鸾殿留寝,可没说非要留在东暖阁啊。走,朕带你去中厢房去……”
中厢房只与东暖阁相隔一个宽厚的屏风,景杞与郁嫔的一切,繁锦都听的清清楚楚。
粗重短急的喘息,柔媚入骨的呻吟,不忍回拒的娇嗔,霸道持稳的温柔,一切的一切,繁锦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甚至还能听见因为激烈的动作床榻所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虽然这不可能。中厢房与东暖阁的床榻均是上好玉石所制,浑然天成,并无连接之处。可是,那一声声的吱吱呀呀,却依然如尖利的刀刃,划破她的耳膜,逐渐侵袭着她的清醒。
她反过身子,想找个棉絮塞进耳朵。却在回身之间,猛地触及自己腕上的镯子。恍然间,那日的火光与血腥重现在她的眼前,混着娘亲凄厉的声音,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夹带着此时的与那日的腥气,压抑的她几乎想要窒息。
安繁锦,他只是为了让你难堪。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繁锦竟然又笑了起来,她脱掉自己身上复杂的衣服,一下一下拆掉自己发间名贵的首饰,脱离了玉钗的束缚,黑缎般的亮发倾散在她的肩头。因多年未出院门而白皙的脸在黑发的衬映下,竟显得有些不入世俗的透明。
镜中的女子,笑容恬然,美兮倩兮。
景杞与郁嫔之后,便将郁嫔遣回寝宫。他反身回到东暖阁,原以为会看到一双怒目而视的眸子,却没料到繁锦早已躺在床上,恬然的面孔,舒缓的眉头,长如蝶翼的睫毛,温顺的鼻息,一切的一切,安宁而美好。
他忍不住凑近看一些,她的脸色白皙,犹如幼时他饮过的奶露,滑如凝脂。鼻尖小巧挺立,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倔强与韧力。唇向来都是粉粉的,比苍白胜之几分,却不及其他女儿家的唇那般红艳。
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可为什么竟然在心里用了向来一词?明明是从未熟悉,可为什么却在脑海里清晰的勾勒出了她的形状?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仇恨刻骨。
他瘫软的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来,她的首饰与凤服搭在另一旁的宽凳上,大红的衣服随意的铺展至地,竟像是一朵美到极致的霸王花。上面的朝珠是用剔透的珍珠所成,凝结在他的眼里,雕琢成了泪花的形状。
这原本是母后的寝宫。
那日,母后也是自这里踏入那个帝国最华美的棺柩,从容不迫的眼神里,分明点缀着这样的泪意。他趴在棺柩前听着棺柩里渗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却尝到了母后泪水的味道,绝望,痛楚,苦涩,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