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姰,我没事。”
崔女士接过电话,即使语调和平时无异,但仍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林姰起身就?要往外走:“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边像是被人?捂住,可她还是听见护士过来安排术前事项,偏偏崔女士嘴硬:“我就?是感冒打个针。”
林姰没有迟疑:“我现?在过去。”
她挂断电话,冷意顺着脊椎四散,仿佛溺在数九寒天的深潭,整个人?是木的。
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让她回神:“怎么了?”
林姰嗓音发颤:“我妈生病了,但她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突然?想起外婆。
她最后一次见外婆的时候,外婆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她说等以后她不在了,可不可以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对妈妈好一点。
外婆知道她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外婆不应该这样拜托你,可是她是我的女儿啊……
林姰一直以为自己亲缘浅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就?不喜欢了,她可以一个人?住,可以不和他们见面。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妈妈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妈妈不可以不在。
裴清让开?车送她去医院。
自责、愧疚、恐惧齐齐上涌,将她兜头淹没,林姰低声喃喃:“外婆生病的时候,我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明?明?知道癌症基因?是会遗传的……”
裴清让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体温缓缓渗透,可林姰还是觉得很冷:“外婆信佛,信因?果,总跟我说多做好事才有福报,可是我没有做很多好事,没有办法求神佛保佑妈妈没事……”
当林姰站在病房门口、隔着房门窗户看到?一身病号服的崔女士时,眼?睛里的热意变得湿润。
她深呼吸压下所有酸涩和恐惧,换上她对抗世界的没有表情的脸,推开?病房的门。
崔女士脸色苍白,见他们都来了,轻叹口气:“都说没事了,还跑过来做什么?”
可那像是责备的话语里,也?有淡淡的委屈,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她的身边只有没人?带、尚且年幼的儿子。
林姰清清冷冷一张脸,看着就?很不好接近,鼻腔却在泛酸,那阵酸意冲上眼?眶,睫毛沾了潮气。
“什么时候手术?”
崔美珍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林姰一直和她不亲,她们也?从不像寻常人?家的母女腻腻歪歪,可是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眼?圈是红的。
她的嗓音不自觉软下来:“妈妈没事,你不要害怕,下午手术,很快。”
刚好医护人?员过来提醒家属缴费,裴清让起身要去,林姰按住他的手臂:“我去。”
裴清让目光追随,看到?林姰在转身时手背悄无声息抹过眼?睛,她是怕在妈妈面前哭。
崔美珍躺在病床上,脑袋放空,不受控制地想到?自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