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冥听段桢提及宜锦,眼底沉了?沉,良久,他道:“无论?外?界如?何议论?,在朕心中,她永远只?是她自己,非薛氏女?,非后宫妃嫔。”
在遇见她之前,他从不知,原来这样?平凡的光景也值得人格外?珍惜。若这世上有什么求不得,也唯她而已。
帝王声音凝重?,半张侧脸在光影中只?显出沉稳。
段桢听完这话,愣如?呆鹅,手中的羽扇也静止不动?,他从前认识的萧北冥从不是个冲动?的人,运筹帷幄,冷静自持,无欲无求,而今,这人身上也有了?欲,沾染了?人气。
良久,他顿首,微微笑道:“陛下,臣明白?了?。”
段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久留,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萧北冥知道宰执府应当也有家宴等着段桢回去,自不留他。
到了?晚些?时候,他忽然叫了?邬喜来进来,低声吩咐道:“叫钦天?监过来一趟,算个吉日发册封令。按朕的吩咐重?新布置偏殿。”
邬喜来一震,陛下从未对后宫之事如?此上心,他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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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锦知道自己在直殿监待不久,时下也有些?舍不得玉瓷,正逢除夕夜,往年在闺中时,总是与家人们聚在一处,听听戏,打打叶子牌,熬到次日清晨。
如?今到了?宫中,虽然不能和家人团聚,但她也想让大家过个好年,便托李掌印留了?些?酒菜,并一些?叶子牌,赏着雪,颇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的意境。
几盏酒下肚,玉瓷脸色微红,一双眼睛亮极了?,“从我第一日见你?,便知你?委实是个好姑娘,在这宫里并不多见。能与你?相识一场,也是我的福气。这里敬你?一杯,便祝你?万事皆顺心如?意。“
话罢,她又饮了?一整杯。
宜锦自然回敬她,她极少饮酒,这里陪了?几盏,便也面色绯红,芰荷这丫头比她更不胜酒力,几杯下去,也是醉倒在桌面上。
三?人又打了?场叶子牌,只?是到了?最后,谁输谁赢已经不知道,说好的赌注自然也没了?踪影,宜锦算是最后还留着几分清醒,怕这两人着凉,便将她们扶上床榻,盖好寝被,这才愣愣地在绣凳上坐了?一会。
她觉得心中有些?闷,便披了?披风,打了?帘笼,刺骨的寒风吹过,便是一个机灵,倒是清醒了?几分。
今晚深黑色的夜空被燕京百姓的祈福天?灯与烟火照耀得格外?光彩,连月亮都失了?清丽之色。
她斜倚在门廊下,仰首望着那残月,心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矩州,这个时候,宜兰在做什么呢?陆家人待她够不够好?她在那边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从骆宝那处得知,忽兰王位接替,矩州已起硝烟,宜兰身处危城,她心实在难安。
她好想变成?一只?鸟儿,哪怕穿越过崇山峻岭,汹涌河海,只?要能和阿姐见上一面,知道她无碍,她也可以安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墙外?终于静了?下来,只?偶有几声爆竹,她倚着那颗柱子,渐渐有些?困倦,不知过了?多久,却忽然听见廊檐下踩雪的声音,那脚步声沉稳而缓慢,似乎格外?熟悉。
厚实的,带着热意的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将她渐渐环住。
宜锦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酒意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循着热源,像小时候那样?,钻进“阿姐”
的怀里,埋首嘟囔道:“阿姐……,你?终于来接知知了?,知知好想你?……”
在听到知知二字时,萧北冥彻底僵硬在原地,他如?被雷电击中,心中激起的是一阵不敢置信,只?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然而她袖笼下露出那只?白?嫩的右臂,上头的伤疤经年淡去,却仍有印痕。
当年,她曾以血喂他。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愈发坚定。
十三?岁那年,自深雪覆盖的山谷中救了?他一命,之后再无音讯的小姑娘,确实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