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惜时紧紧握住他的手,一遍一遍告诉他安抚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之后,老人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目。
在张茂林松手的那一刻,锥心刺骨的钝痛向白惜时袭来,她一个人呆呆地跪在床前,脑子里不断翻涌的只有那么颠来倒去的几句话:
爷爷不在了,张茂林不在了……爷爷不在了,张茂林不在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张茂林永远是那个极其护短的司礼监掌印,而她,则是那个始终愿意低下头,听从他谆谆教诲的小石头。
可是,爷爷已经离开了啊,比魏廷川当年的发配充军还要叫人疼痛百倍。
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白惜时亦知道她不得不尽快振作起来,因为后面等着他的,不再是那个荒弃但平和的废院,里头有她的爷爷在等着她回家……而是,纷至沓来的权势纷争。
挥退身边所有侍候之人,白惜时独自对着张茂林痛哭了一场。之后,她起身,擦干眼泪,开始着手准备爷爷的后事。
只不过尚未张罗未有多久,就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比她预料的,来的还要更早一些。
这么的迫不及待。
西厂袁庆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堵住扶棺出宫的白惜时,宫中有宫中的忌讳,即便爷爷生前是司礼监掌印,去世之后也当立刻抬出宫中。
袁庆瞧见那棺木,狞笑一声,踱步上前:“白惜时,都察院佥都御史单平今日上午于回府的马车内暴毙,经仵作查验,疑似中毒而身亡。而他生前,与你龃龉不断,亦有证人证明你二人曾在宫内发生口角,今晨早朝后亦有碰面。”
说着趾高气昂掏出一枚玉佩,袁庆似笑非笑,“于他的马车内,我们搜到了这个物件,白惜时,你可还觉得眼熟?”
那是她先前意外丢失的一枚玉佩。
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意外。
白惜时一言不发,手扶棺木,无声地望着袁庆。
袁庆见状更加得意,“眼下,圣上已得知此事,下旨东厂厂督白惜时不得出宫。所以啊,白公公,你可别怪我不近人情,咱家也是奉旨行事。”
“要我说,还是太年轻气盛,得罪你的人你便要痛下杀手?”
说到这摇了摇头,袁庆有些惋惜地望着白惜时,“太嚣张了!你一直都太嚣张了!如今没有掌印为你保驾护航,我倒要看看,你还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非黑白,在袁庆口中,仿佛可以随意颠倒捏造。
很显然,他已经提前投诚,站在了梁年一方,并且愿为他做马前卒,陷害污蔑自己。
白惜时一句一句听完袁庆所说,继续停留在原地,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之人,不愤怒,不惊惧,亦不惶恐,只这样平静地看着他,垂目而视,宛如此人不过是脚下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