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女兒開口,柳韶警覺地拉開防盜鏈,一把將人拉進屋。
「債已經還清了。」
「你還在住院的時候,欠條就已經撕掉了。」
「什、什麼?」
她拿出包里的收據,給柳韶看了一眼,又立刻收了回去。
「有一個人,同意幫我還。」
清光入戶,也沾染了滿室塵埃。彩色的裝飾架早就落滿灰塵,連同柳韶那張放大的藝術照,也許久沒擦過了。
連日以來,驚懼已經將她打垮,她膝蓋一軟,眼看就要癱在地上。
「前提是,我得滿足他的一些要求。」
「這麼大的一筆債款……你還掉了?你哪來的錢?」
不顧柳韶阻攔,柳拂嬿一把拉開了窗簾。
她穿著一身看不出是灰色還是白色的棉質睡裙,面色蠟黃,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只是乾澀的喉嚨里,發出一陣陣嘶啞的抽噎,象徵著她已經擔驚受怕到了極點。
柳拂嬿鬆開了她的胳膊,坐回沙發前。
「但是,我們簽訂的協議是一次性的,難聽話先說在前面,你再敢欠半分錢的債,那個人不會管你,我也不會。」
「……六千萬,那可是六千萬啊。七個零,八位數……全還清了、全還清了?」
柳韶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昏了頭腦,機械地滿屋子踱步,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語。
「再也沒有債主跟蹤我了?我可以出門了?我……我自由了?」
漸漸地,掩飾不住的笑意,湧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就像洶湧澎湃的海浪,淹沒了此前彌留的全部恐懼。
她往後一仰,呈一個大字躺在了床上,舒舒服服地發出了一聲漫長的嘆息。
而後,又忽然坐了起來。
「這麼大好的日子,得開瓶酒……」
她說著,就步履輕快地朝廚房走去。
望著那春風吹又生的背影,一股熟悉的恐懼感,席捲了柳拂嬿的心頭。
她幾步走過去,堵在柳韶的面前。
「你先答應我,給我發毒誓。」
柳拂嬿緊緊抿著唇瓣,牙齒拼命用力,才咬住了那股切骨的寒顫。
「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沾賭玉,再也不欠別人半分錢。不然下一次,你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
「哎呀,現在說這個幹嘛。」
柳韶一彎腰,就從女兒纖細的手臂下面鑽了過去。
她眉開眼笑地從酒櫃裡拿出兩隻酒杯,敷衍道:「大喜的日子,先喝酒。」
巨大的寒意湧上心頭,叫人顫唞不已。
柳拂嬿在心底嘶吼著,一把拽住了柳韶的手臂,把她扯了回來。
「你真是無藥可救!」
窗外雨勢漸大。雨水滂沱,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框上。
蒼白的閃電劈下來,一瞬間,照亮了女人毫無血色的臉。
下一刻,轟鳴的雷暴聲,就響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