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有勇气杀掉这个照顾自己多年的人,哪怕知道对方并非真心,但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也曾有一刻把对方当成父亲一样的角色。
萧覃低下头,他想起自己从前被同龄人欺负,躲回家偷偷哭不敢吱声。薛义理却闯进来,强硬地抓起他,把他带了出去。
他替自己讨回了公道,然后告诉他,身为一国之君,决不可受人欺侮。
“算了,不说这些了。”
萧覃抹了把脸,呼出一口热气,继而担忧道,“楚兄,你们接下来要去攻打萧琢,千万要小心。”
楚晋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给你讨回公道。”
萧覃笑了。他吸吸鼻子,眼前愈湿润,两个人的身影在视线里渐渐模糊。
风雪又大了,卷起一片苍茫茫的白。雪粒落在眼睫上,又被口鼻呼出的热气融化,沈孟枝看着夜色中昏黄的一点灯火,道:“走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萧覃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他摸了摸袖口,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到了沈孟枝手里:“师兄,这个给你。”
随即他转过身,在侍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掩去了身形,车夫牵动缰绳,车子缓缓动了起来,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两道辙印。
两人一直没动,直到马车越过远山,拐进谷里,彻底消失不见了。
天地间又静了下来。
落雪无声,纷纷扬扬落在间。远山连绵,升起一轮圆月,银白照雪,朦朦胧胧。
沈孟枝眨了眨眼睫,将手里的卷轴展开,是一则新拟的诏书,连玺印的鲜红还未褪去。他安静看完,唇边泛上一丝浅淡笑意。
楚晋也看清了上面的内容,轻笑道:“萧覃连为沈家洗清冤屈这样的事都考虑到了。”
沈孟枝低低嗯了一声,察觉到身边的人牵住了他的手:“走吧。”
两人迎着猎猎风雪上了马。重山渐远,月影相随,雪地上只留一行马蹄印迹,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
半月后,毗陵城。
曾经代国开放的商埠,被大秦吞并后仍是少有的繁华城池之一,市易行客往来不绝,如今却是只进不出。
百姓闭门不出,巡逻的士兵在城门严阵以待。数米城墙之上,听夏低头闷声不响地磨着手中长剑。
楚晋用计脱身后,起初还会用书信与他们联系,后来楚戎出兵,攻占胥方,便忽然断了信。听夏几人料想可能是出了问题,便四处找寻。结果到毗陵时,便逢天下大乱,梁王于生辰之日失踪不见,延帝楚观颂重回朝堂,一时间风雨不断,萧琢便趁此时攻打了上来,他们被困于毗陵城无法脱身。
封灵城方寸大乱,到现在也没能派来援军。萧琢钻了空子,一旦毗陵被夺,便可长驱直入直到京都,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徐允上次战场上受了伤,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意图冲锋陷阵。听夏便一声不吭地给人敲晕过去,自己抱着剑,站在城头紧张地守了好几夜。
许是在军中呆了好久,少年人身量拔高了不少。往日的稚气被打磨不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时日,倒变得沉稳许多。
“大人!”
士兵来报,“萧琢大军今日在营地休整,并未觉什么动作。”
听夏蹙起眉,狐疑道:“还在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