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间风谲云诡,宦海霄宸,何处安身。
这样的道理,不消沈孟枝说破,楚晋自然也懂得。
银装素裹,天地寂静,漫天飞雪纷扬落于二人身上,浑然似两个雪人。
楚晋望着沈孟枝被雪色晕开的眉眼,似是被逗乐,衔上一抹笑来:“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些。天下众生,无不冷眼旁观,看戏听书般看我能走到哪一步。但若真要问起,世间又有几人是痛快的?人活一世,若能只为自己痛快就好了。”
“但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楚晋抬手,雪絮落于他指尖,似飞舞银蝶,“若我完成这件事后……”
他顿了下,似是无声隐去了什么,未等沈孟枝觉,又自然而然开口:“等到那时,再来寻故人。”
沈孟枝仍是蹙眉。
“此间纷争,与你无关,于我却是缘劫。”
楚晋低笑一声,轻如呢喃,“你做蓬莱客,勿要染红尘。”
不要入世,不要插手,不要陷于这囹圄之中。
“答应我。”
楚晋重复了一遍,“师兄。”
沈孟枝长身立于风雪中,眼前空茫,闻言,只嗯了一声,不知是在答哪一句。
不等楚晋开口,他抬眸,神色淡淡:“你意已决?”
楚晋颔。
“我知道了。”
沈孟枝道。二人已走出书院正门,只见门外夜色正浓,长明灯幽幽,映照来时路。
沈孟枝点燃了一截灯烛,递给楚晋,轻声道:“路有风雪,小心慢行。”
楚晋接过,烛影绰绰,映在他脸上,半面明光半面影。回头看时,山下人间,不见楼宇,皆是一片风雪白茫。
“北风雨雪恨难裁,”
他秉烛敛笑,眉目舒然,“……十二玉楼非吾乡。”
沈孟枝目送他沿石阶而下,身形被林木逐渐隐去,只剩灯火如豆。
那鹦鹉先前被风吹得恹恹,此时却来了兴致,站在主人肩头,有模有样地学道:“十二玉楼非吾乡啊”
风往北吹,吹散那十二玉楼,吹入沈孟枝眼底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