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下一刻,用手捂住了脸,“燕陵亡国,我家没了,我爹不知所踪,我苟且偷生如野狗一般活着,你说我该恨谁?我能恨谁?”
“我就是疯了!我恨旧秦,我恨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我恨那个无所作为的自己!”
齐钰忽地抬起脸,急切又激动地按住了沈孟枝的肩膀。
“你也跟我一样,对不对?”
他提高了声音,“对不对?!”
沈孟枝手指倏尔攥紧,摇了摇头,道:“齐钰,别变成那个样子。”
他有过与齐钰相同的经历,也因此更加清楚,被仇恨吞噬代表着什么。
在他眸底,齐钰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满眼赤红、痛苦不堪、状如恶鬼的样子。
“回不去了……”
他声嘶力竭,“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能永远冷静,为什么你不恨,为什么你不是变成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沈孟枝,你有没有心?!”
沈孟枝的视线越过他,落到了那盆因方才动作被搅得枝叶乱颤的栀子花上。
他淡淡垂下眼,喃喃道:“我也恨过,恨过很多人,满心恨意,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可结果呢?”
“我想杀的人还是好好活着,我想守住的成了一场笑话,我想留下的人……也没有留住。”
“我有心啊……可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腹部的剑伤又在隐隐作痛了,仿佛是在提醒他那年几乎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道剑伤,一身病骨。
“看啊,这就是我得到的。”
沈孟枝抬眸,望向齐钰,笑容浅淡,“齐钰,别变成我的样子。”
齐钰怔怔松手,忽然如浑身失力一般,跌坐在地。
沈孟枝蹲下身,与他平视,低声道:“人不能活在过去,齐钰。那样太痛苦了。”
“国仇家恨,要报。”
他声容冷静,像是冬日里新化开的雪水,“可是你真的清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你不能屠尽旧秦每一个人,百姓是无辜的。你不能把恨意强加于一个人身上,那只会令你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