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未来是生关死劫,无论是否注定形单影只,他都接受。从踏上前往魔域的路途起,他便已是茕茕一人。
卫朝荣默然很久。
"在你元婴前,不必担心魔骨阻碍修行。"他简短地说,"等你要晋升元婴前,设法毁去魔骨,重塑仙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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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五域修士谁不知道,当初曲仙君已经是元婴魔修,却毅然毁去了一身魔骨,从凡人之躯重新开始修行,其中的艰难和大毅力,足以令任何一个修士肃然起敬。
申少扬怎么想都觉得他没那个勇气放弃如今的修为,从头开始修行。
卫朝荣声音寒峭,"你不用。"
“她是真正的魔修,自己修成魔骨,晋升元婴,想要彻底改换门庭,只能从头开始。”
他语调平平淡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复杂难辨的心绪,"你的魔骨是外力塑成的,根基还在仙途上,只是毁去魔骨的过程九死一生罢了。"
申少扬惊恐地瞪大眼睛,"九、九死一生?"
只是、罢了?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前辈为什么说得好像是去菜园子里逛一圈啊?
卫朝荣一哂,不做应答。九死一生,起码还是有生路的。
申少扬挠挠头,很快就自我开解,"其实我还是赚了,本来掉下悬崖就该死掉了,现在还有个努力的方向嘛。"
“那、那前辈你是魔修?”
他小心翼翼地问。
卫朝荣倏然无言。他在幽寂的荒冢中沉沉枯坐,过了很久才开口,嗓音沉冽如风,“我是魔。”
曲砚浓坐在华靡的高背椅上。
“说说吧。”
她神色意兴阑珊,指节轻轻扣在描金绘彩的扶手上,发出“哒哒”
的声响,“你是怎么想的?"
戚长羽背脊挺直地跪在她身前。
“仙君。”
他垂首,清正根骨、韶秀容貌,仿若竹节立雪,有种令人不忍摧折的美,“犯下此等大错,属下万死犹轻,无可自辩,请仙君降罪。"
曲砚浓不作声。她眼神莫测,幽然打量着戚长羽。
戚长羽在装模作样,她一眼就能看明白,他又在学卫朝荣了。或者说,他在试图模仿他根据那些边边角角的细节所拼凑出的卫朝荣。
他这些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手推动更换的镇石酿成了大祸,而且还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无可挽回的大祸。谁也没当众揭穿镇冥关崩裂的真相,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真相仍然是个扑朔迷离的秘密,可那些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br>戚长羽仍然坐在沧海阁阁主的位置上,却像是被架在炉火上炙烤,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走向灭亡的那一天。
摆在戚长羽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主动请罪,自请受罚,不仅要失去他渴求捍卫的阁主之位,还要接受无尽的调查、惩戒,余生都为前半生支付代价;要么,就像是他曾经摘下阁主冠冕时所做的那样,博得她的偏爱。
跪倒在她的面前,向她俯身低头,祈求她的再次垂青。
她习以为常。
当一个人的权势和力量达到睥睨天下的地步,她当然可以从容地看惯这世间因人心贪欲而扭曲的百态,人的尊严在欲望面前根本不值一钱。
“你甘心赴死了?”
她微微地笑了一笑,有点嘲弄,"想得这么清楚,来见我之前就可以自尽了。
戚长羽仿佛听不懂她的嘲弄,神色肃然,低声说,"属下微贱之身,本该以死谢罪,但素向多蒙仙君爱幸,不敢擅自赴死,故来请罪,交由仙君定夺。"
曲砚浓漫不经心地笑了。“好。”
她说,抬起手,指着庭前的门柱,“我允许你撞死在这跟门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