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能救印晨的肯定不止那神秘男子一人,但在此时此地,能救印晨的,却唯有他。
那神秘人将他们掳来此处,口称不行强迫之事,可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变相的逼迫。白荒深处,巽风狂暴、霜刀凛冽,莫说叶青篱重伤在身,即便她此刻完好无损,甚至金丹未碎,即便那个神秘人不做任何阻拦,叶青篱也不可能安全地带着印晨和鲁云回到门派。
她没有那个实力,所以此刻只能挣扎。
然而在之前,面对那子虚期强者射向叶青篱的致命一剑时,印晨同样也没有那个实力,他却为何要挺身而出,阻拦到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为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此刻叶青篱依旧没有答案。或许要想知道答案,只能去问印晨。但此刻印晨重伤昏迷,显然是无法回答她的。
“印师兄……”
叶青篱骤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我不如你。”
她还有一句话未出口,那便是,“我不值得。”
她不值得,相比起印晨的风光霁月,相比起印晨的毫不犹豫,她此刻的挣扎,显得如此卑劣,如此软弱。
数年来仙道洗练,就在她以为她已经足够道心通明之时,现实的突兀转折,再次给了她深刻的一击。从前不论是在周天星辰大阵中,还是面对青简三问时,亦或者是在撷英三阵中,她尽管备受考验,可那些考验,通通都不如此刻直击人心。世间极艰难事,极痛苦事,她都做得,忍得,可这一刻取谁舍谁,她却难以须臾定心。
哪怕此刻那神秘人是要她挖眼断手,甚至以命抵命,或许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受了,但要她用天地山河册来换那人出手,她却无法不挣扎。
人说世间艰难唯一死,却不知死去一了百了,怎及得生之苦难。
只因有生,才有无数欲望,无数不舍,从而生出无数矛盾,无尽孽障。
换,还是不换?
这一刻,叶青篱站在这白荒深处,凝视着印晨静默的容颜,无人能够答她。
亦无人能够借她慧剑,斩杀妄念。而拥有慧剑的那个人,正神魂冥冥,生死难知。
这一次,这个谜题,唯有她自己方能取舍!
此刻,轻轻松松甩出难题,致使叶青篱直面心底所有软弱的那个人,却悠悠闲闲跨过虚空,几步间到了数十里之外。作为一个踏足巅峰多年,又隐居多年的绝世高手,不论是印晨,还是叶青篱,于他而言都不过蝼蚁而已。他自然不会在意蝼蚁的生死,更加不会在意蝼蚁的挣扎。
他连自己的名号都可以忘记,这世上能令他在意的,又还有什么?或许,也不过是那恍似看得见,实则摸不着的天道罢了。
现在,便有人用那天道的影子诱惑他。
“夜帝明。”
来人一袭黑袍,负手站在这白荒深处的巽风与霜刀之中,显然是早已等候在此。他见有人跨空而来,便微眯了狭长的凤眸,将目光投注。
“你是谁?”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如何知晓我是夜帝明?”
“某萧闲。”
来人淡淡一笑,“想必夜前辈不知萧某名号。”
“我的确不知。”
夜帝明沉默片刻,言语间带着些许微淡的惑然,“我果然是夜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