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飞明苦笑:“第一次受到周立国的打压是在公司第一次盈利的时候……”
接下来又是华年熟悉的乔飞明的故事。乔飞明一直都以肯拼命出名,夜以继日带着一群人搞地推,竟硬生生推起了一家家喻户晓的互联网公司。公司一天天起色,全公司都开始在讲B轮C轮IPO了,也是在这时,公司实现了第一次大盈利。乔飞明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给每个员工发了一笔数目巨大的奖金。他自己却是一分钱没拿。周立国知道后,发动董事会,削去了乔飞明总裁的位置。从奖金发出去到乔飞明受到处分,不过三天时间,雷厉风行。乔飞明的员工集体为老板讨说法,结果却把乔飞明讨进了监狱。
“怪只怪那个时候我不得权利游戏的要领。”
乔飞明总结。
钱和野心哪个更重?华年想起宋星河说过的那个利刃的故事。华年又想起汪雷波。汪雷波那天送华年进电梯,他笃定看着华年时的眼神,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他看穿华年,就好像周立国看穿乔飞明。一个人如果连钱都没那么爱了,是不是更可怕些?
“那件事之后,我就很小心,交了大量律师朋友,让他们日夜帮我盯着。”
乔飞明苦笑着说。这次进监狱对乔飞明是致命的打击。他不再是过去无人问津的小县城穷小子,多少人在那等着,等他的一个错处,好送他到万劫不复之地。华年听着都心惊。
“如果没有明月,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翻不了身了。是明月去求的周立国,她去求她父母,求她的两个姐姐,大家都劝她算了。她还是不放弃,赖在周立国家客厅里。她父亲母亲来,对她又打又骂,她就是不走。就这样,终于求来了周立国的原谅。我出狱那天,明月并没有去接我。她派了司机来,让我回家剪好头洗好澡睡足了觉,才告诉我她定好了餐厅,邀请我共进晚餐,好像我只是出国度了个假。”
华年接话:“乔夫人体贴,不让人难为情,是为了好再相见。”
乔飞明笑:“起初我也这么以为。到了吃饭的地方,她第一句话却是,我见不得人没出息的样子。”
华年默默。
乔飞明还是笑:“那顿饭,明月和我达成了协议,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如果创业成功,便与我结婚,三年后若是没结果,她便走,她大把的同学校友,找个有出息的很简单。”
“是个激励吧。”
华年说。
“要是别人说这话,我可能以为是激励,但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
乔飞明说到这,突然看了华年一眼,“我马上要同明月离婚。明月还不知道。”
华年以为她听错了。
“你想问是不是因为羽梦?”
乔飞明接着问。
华年笑着。
“同她真没有一点关系。我离不离婚,她都不会和我在一起。她现在正在和一个摄影师恋爱,这几天在布鲁塞尔的一个电音节玩。”
乔飞明说。
华年领悟过来。如果离婚不是因为羽梦,那么必定只能是因为那个原因。这是个什么都要争当第一的人,也只有那个原因。
“这辈子,人最苦的,就是仰人鼻息。”
乔飞明看着华年用一句话总结了他今天说的故事。
故事?人人口中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人人在他人口中又有另外一个故事,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这些故事鳞次栉比,一个接一个,一个淹没一个,在眼睛里,在嘴巴里,在各种缝隙里,抢着,闹着,要爬上真理的位置。但即便如此,听故事的时候,每个故事还是该当真的来听。起码乔飞明在说这个故事时的感叹和悲伤看起来很真,比当年的洪思晴更真。
“所以要做第一,做了第一,就不用再仰任何人鼻息?”
华年问。然而这个问题,她不需要答案。
乔飞明没有回答。
和乔飞明这次莫名其妙的谈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乔飞明说到这,便说有紧急会议,要立刻走。华年巴不得他立刻走,好一个人琢磨。所有的一切都在团团迷雾中。
心之所向,极恐极怖。
一心在彼岸,却不知彼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