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顺竿拍马屁:“谢谢乔总夸奖,我的启蒙读物就是您写的《策动力》。”
“你还看过《策动力》?”
乔飞明问。
“世人眼里的成功只是世俗的成功,不过是历史翻过的一页,这句话需要反复读。我听说您在研究社会学。”
华年笑着说。
“还喜欢什么书?”
乔飞明又问。
“平时有空就翻翻《三国》。”
华年回答。华年最爱红楼金庸加各类漫画,然而这里是职场,爱好是一回事,领导要听的是你会的事。
乔飞明大约是对华年的回答有了些许满意,竟然笑着问她:“对战略投资部怎么看?”
“撤掉。”
华年斩钉截铁。
“撤掉?”
乔飞明反问。
看不情绪,但起码是反问。他的反问正是华年要的。他不反问,她又怎么一鸣惊人?
“是的,乔总,撤掉。”
华年接过话,“公司里所有的矛盾都是人的矛盾,战略投资部设立五年以来,总共收购了六家公司,这些公司本来都是运转优良并且盈利不错的,然而这六家公司没有一家能成功融合到总公司体系,到现在反而每一个最后都变成了一个需要总公司不停去填的窟窿。这六家公司在公司战略布局上或许有意义,但我想您是想下完全盘棋局之后再收网,形成行业垄断之后这当然是最大的收益,可是如果这张网在这之前破了呢?”
乔飞明没有回答华年的问题,他盯住华年的眼睛,用严厉的声音问:“你哪里来的这些数据?”
无数年以后,华年还记得乔飞明当时的眼神。她相信没有一个人被这样的眼神盯过后,会忘记这个眼神。那之后不管谁问华年你到底怕谁,华年心里默默生出一个答案便是当年的乔飞明。
华年讷讷回答:“我这三年以来,一直在全方位观察公司,我身处的部门是市场部,总管公司所有包括分公司的市场营销工作,我工作最重要的部分便是收集整理档案……”
“整理市场营销档案怎么预测出的一家公司的盈利情况?”
乔飞明像是在问华年,可华年揣摩他更像是在问他自己,便不敢出声。果然,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说:“没错了,一个公司的市场营销部门,你收集档案的时候自然可以接触到,只要有心。”
乔飞明说到这里看了眼华年,“你有心。”
华年更加胆怯,她捏了捏拳头说:“我想多用点心工作总是好的。我想有这心,任何事情都能试一试的。”
乔飞明突然笑了一下,问:“你有宗教信仰吗?”
怎么不问星座和塔罗牌?
“没有。”
华年想了想说,“您是不是信基督教?我整理您的个人采访档案时看到一篇您的采访稿,您说因为您的母亲是基督徒,所以您每周日都要去教堂,而且每次去之前,您总会穿上最正式的西装,打上最得体的领带,从十八岁时起就没有落下过一次,我很佩服有信仰的人。”
“你对宗教怎么看?”
乔飞明问。
华年又低头想了一下才回答:“读一本书,一般人读故事,高明的人读感受,最高明的人读法则。”
华年也通读过圣经,这样一本主宰了人类几个世纪的书,每个人在里面读到的奥义必定是千人千面各不相同的,又怎么能去凭空猜测乔飞明在里面读到了什么?但华年相信一点,一个有权力欲的人,一个比常人聪明的人,读任何一本书,历史也好哲学也好文学也好,哪怕是圣经,读的永远都会是这些书里总结出的世界法则。而这些世界法则里,有一条就是,没有几个人愿意被人说破野心,除非他有常人没有的心胸气度,或者对自己有强大的信心。华年为自己的这个回答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一次最惨烈的冒险,擅自揣测领导的意图,等于伸手摸老虎的胡须。可是既然要一鸣惊人,就一定要彻彻底底,不比一般人表现得聪明些大胆些,便会立刻被打回到大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