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褚涯將大衣再仔仔細細刷了一遍,接著從皮包里取出一小瓶消毒液,搓揉雙手,對著外套和自己撲撲噴灑。最後才扯掉領帶,摺疊好擱進大衣口袋,慢慢走到窗邊。
窗外便是操場,隔著厚厚的玻璃,那些掌聲和發言都變得很遙遠,只看見小孩們還在寒風裡規矩站著,時不時集體舉手鼓掌。
褚涯看向灰濛濛的遠方,再仰起了頭。
視野里依舊是渾濁的灰暗天空,但極高處隱約能看到一團黑色物體的輪廓,像是一個微型星體。
那便是浮空於深淵上空的城市,也是他居住的地方——雲巔。
叩叩叩。
房門被人推開,顧上校走了進來。
「這些人講得沒完沒了,別說你,連我都受不了。」顧上校反手關門,拿著個保溫杯大步走向茶几,「又冷又潮濕,這鬼天氣。」
他提起水瓶給保溫杯里灌水,嘴裡問道:「吃藥了嗎?」
「吃了。」
「分化期是這樣的,情緒不穩定,我在分化為哨兵的前半年,打壞了五個沙包,吃藥都不管用。」
顧上校走到褚涯身旁,將保溫杯遞給他:「來,喝點熱水。」
褚涯沒有應聲,顧上校又道:「知道你愛乾淨,這水杯我今天還沒用過,之前也洗過的。」
褚涯微微側頭看了眼,又收回視線:「我不渴。」
顧上校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裡也掠過一抹暗沉。他長相原本就偏陰柔,此時看上去竟有些森寒。
但他神情又很快恢復了和煦,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開玩笑似的道:「你褚公子從小養得精細,表哥自然會受你嫌棄,連我洗乾淨了的水壺都不用,這件事我可記住了……對了,你剛才站在這兒看什麼?」
褚涯回道:「看雲巔。」
顧上校也抬頭看向上方:「我知道你厭煩這裡,不過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
褚涯沉默著,他的臉龐映在窗玻璃上,初現鋒利的五官被模糊了不少,看上去清俊又乾淨。
嘩!操場上又在鼓掌。
「……有了雲巔的管轄,深淵的孩子才能茁壯成長,人人衣食無憂……」
褚涯俯下頭,看見拿著話筒的已經成了劉院長,知道這場講話已到尾聲。他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第一排,去看那個髒小孩兒。
髒小孩身上的灰棉衣太大,一段細小的脖子探出領口,衣服下擺快罩到小腿,露出一段穿著灰色燈芯絨褲的短腿。還戴著一頂灰撲撲的棉帽,左右兩片垂下來蓋住耳朵,看著有些憨傻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