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至此處,蕭無憂抬眸望向高堂。
然盧文松並無多言,只一副繼續任之言語的模樣。
「小七私心以為,除了需要一個退婚的理由,旁的都是益處。」
「先,於陛下,便是最大的好處,不必擔那強取的風險,如此當是阿耶為君分憂。」
「其次,裴中丞確實無心於女兒。這廂多日不來,左右又是裴老夫人之心意。但老夫人已近花甲之年,不多久當家做主的自還是裴中丞。他乃雙狀元出身,前途不可限量。阿耶今日送他個順手人情,他日您與大哥在朝中行走,也是多條道途。」
「再者,這婚由我們去退,更能安君心,以明女兒之心志。若是拖著遲遲不退,被動地等裴家上門,屆時陛下或會覺得女兒情不純而心不定。如此豈不是弄巧成拙!」
「最後一點……」蕭無憂眉宇神色黯了黯了,「女兒痴心錯付兩年矣,強扭的瓜不甜,與其再這般磋磨時光,不如為著這闔族的榮耀,許女兒盡些綿薄之力,以報父母恩德。」
盧文松初時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然待蕭無憂條理清晰的逐一羅列說明,不由聚神凝目,這一刻已是牢牢盯住了她。
蕭無憂話到最後一句,本是作出了十足的子女感恩父母狀,面上有說到情處雙眼泛紅的痕跡,微微低著頭,儘是一副大義又難免委屈的女兒情狀。
盧文松投來的目光長久了些,空氣中有一刻沉寂。
「阿耶!」幾息之後,蕭無憂抬眸,極輕地喚了一聲。
眉眼舒展又蹙起,嘴角噙笑,眼中含淚。
又柔弱又堅強。
盧文松一時沒有表態,只讓她先回院子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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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蕭無憂讓琳琅尋出先前盧七繡的一方帕子。三月二十乃裴老夫人生辰,盧七原是準備繡一方千壽萬福帕作為壽禮的,眼下還沒有完成。
一尺見方的繡帕,花色已經繡好,就是還不曾合邊。
蕭無憂持針看了半晌,並未落針,只將其疊好放在錦盒中。
翌日,盧文松和王蘊,連同媒婆便一道去了平康坊裴家。
裴湛雖姓裴,然是河東裴氏出了五服的旁支,說到底已經和那世家大族沒有多大關係。祖父乃一教書先生,勉強餬口,在裴湛高中狀元舉家遷來長安時,途中染病不治而亡。父親亦多病孱弱,入京不過半載便也去了。
如今家中只他和祖母6氏,生母白氏三人,住著一處一進四合的普通院落。
蕭無憂也來了,卻沒下馬車,只在弄堂候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退婚同訂婚一樣,原都無需閨中姑娘、未婚郎君在場。
今日她央求盧文松許她同往,原不過為著另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