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楚石脸色更白,唇颤无所阻,只能紧紧抿住。柳江那边提着马乱踏,蹄铁响出一溜重响。宝袭回给了柳江一个稍安勿燥的手势后,扭头与这位情圣笑讲:“将军与姑母之事,宝袭并不大知晓。上次宝袭鲁莽了,这次既然有缘撞见,有一言,想讲予将军。不知将军可想听否?”
话声温和有礼,贺兰自然点头不迭:“愿听小娘子一言。”
宝袭微笑,话声学了适才情圣语调,极尽柔和诚挚:“吾家阿兄如今呆在长安,两家往事知者甚多。若将军真觉得有欠吾姑母情份,还望今后见如不见。彼此刻守体面身份。非是吾有意刻薄刁难,实是吾实在不愿有一日看到他人调笑羞辱姑母。姑母为养育我兄妹二人,耽误花期空置青春。此中恩情,吾兄妹今生今世难以报答。只奈何防民于川,甚是艰难。维在此恳求君子,顾念往日收敛一二。此事并不防碍贺兰名声,亦与将军前途有利无碍,还望将军可听吾一言。不要再做无谓之事,徒惹两家心烦,外人笑话。”
“温宝袭在此,谢过将军了。”
遂即下马,深深一躬到地。
双目直视地上被铁蹄踏成污泥的往雪,不曾抬头,却听得马蹄退响。然后颤声响起:“贺兰羞愧,必不辱使命。”
遂起身,以学生揖抱之:“君子一诺,当值千金。”
贺兰口中几乎苦出肝胆碧汁,强撑出一个破碎不堪的笑意:“一言九鼎!”
“如违此誓?”
“断子绝孙。”
一条街面渐自声稀,终至无人。
待寂无声时,宝袭才从躬身大礼中起得身来。信然笑意藏在面具之后,无人知晓。回身上马,踏雪而去。柳江跟在身后,再无言语。只可惜,马儿行出不到半条街,柳江就忽的勒马转头,圈马瞪向身后。讶住,扭头唤二娘子。宝袭勒住缰绳,回头来看,笑了。
“尉迟郎君,程郎君。”
尉迟洪道打马上来,面容笑得古怪,上下打量温二娘,啧啧摇头:“怪不得温大头痛,二娘果然刁钻。”
宝袭歪头,刁蛮反问:“郎君可有证据?”
尉迟洪道顿了一下,哈哈大笑出来。一边程处弼却面色阴沉,看了一眼柳江,柳江知趣退马到了一边。程处弼催马上来,对看温家娘子。面具甚整状,除却一双点漆乌丸,看不出一丝面色。深吸一口气,吐出语来:“温家娘子为何如此?”
“此计,哪里不好吗?”
宝袭这次没有装傻,直刺反问:“程三郎,吾问汝。汝是宁愿令堂幽困一院直到身殁?还是愿其可回归正院,出入往来,享人服侍?”
不必回答,也知是后者。
宝袭又问:“那程三郎,吾再问汝。汝是宁愿令堂所造之孽,再上一层?还是愿无辜妇人稚子,能得一安居之所,生计无忧?”
程处弼脸色苍白,无话回答。
尉迟见状甚不忍,从旁插上一句:“只是程二哥甚难过。公主虽有点灯,却不许其再入后院。”
听温二娘冷哼,又加上了一句:“程二郎予公主,甚是喜爱,出自真心。”
处弼与程二哥最好,自然心疼二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