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垂脸捧着茶盏,唇角偷偷扬起,谨慎藏着在的雀跃欢喜,假装平静地与她单独分享这个秘密。
当心中强烈的希冀已见曙光后,却忽然又被打回最初,这种转折最是刺痛人心。
孟贞不忍地眨了眼泪眼,轻轻抚上徐静书的头顶“当时王妃殿下就命人将那女术士请回来盘问,也请几名太医官重新验了方,连太医院医都来看过。医的意思是,方子本身没有问题,是大公子忧思过度导致气血郁结,脑中淤血才又有了重凝之像。”
“贞姨,表哥究竟是什么事,才忧思郁结到这样地步”
“这个,我也说不准。”
孟贞淡淡敛睫,避开了徐静书急切询问的目光。
赵澈性子端和开朗,便是最初时乍然失明,在人前也并未如何低落颓丧或暴怒无常。这次突如其来的转折变故竟使他闭门不出,可见被打击得有多重。徐静书心里愈闷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他不见姑父姑母,也不见旁人吗”
“阿荞、三公子、四公子、小五儿这些日子每日都去,”
孟贞苦叹,“都一样,连含光院大门都不给进。”
从德馨园出来后,徐静书立刻赶往含光院。
此时太阳已落山,暮色渐起。
这两年赵澈明显忙多了,什么时候出府、什么时候在家并没有规律,有时即便在家,也会段玉山、夜行或其他什么人谈事。因此家中弟弟妹妹们都得等他着人通传时,才能去含光院见他,若是自己直接过去,不是扑空,就是打扰他谈正事。
徐静书以往休沐回来时,也是要等含光院来人通传的。哪怕她上含光院一墙之隔的万卷楼看书,也不太会不请自去到含光院打扰。
况且如今的徐静书毕竟是即将成年的姑娘,按说不该在这个点往表哥的居处跑。
可她实在太担心,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半道上,徐静书迎面见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澈带着小五姑娘赵蕊,兄妹三个垂头丧气正往西路撷芳园回。
这兄妹三个都比徐静书年岁小,当即停下来客客气气行礼唤了“表姐”
,只是语气都蔫蔫的。
“表姐,你也去看望大哥吗”
七岁的小五姑娘赵蕊委屈地眨巴着湿漉漉的双眼,显是方才哭过了。
气喘吁吁地徐静书点头“你们你们是从含光院回来见、见着了吗”
赵淙颓然“我们每日都去,一回也不让进。二姐去也被拦住的。”
“表姐,你这会儿过去怕也是白跑一趟,”
三公子赵渭比徐静书只小一岁多,如今身量与她差不多高,有点小大人模样了,“你下午才从书院回来,不若先歇歇,明早再过去碰运气吧。大哥动用了他自己的暗卫死士把守含光院,父王和母妃殿下都被拦了的。”
按照惯例,府中公子、姑娘们约莫在十一二岁起就会有数量不等的专属暗卫。在他们十五岁成年之前,这些暗卫的实际调度权还是在赵诚锐或徐蝉手中,但这些暗卫会在公子、姑娘们成年冠礼后向他们血誓效忠。
血誓效忠意味着余生只为一主,便是赵诚锐与徐蝉都不能再轻易插手使唤了。
听赵渭说含光院竟动用了暗卫死士把守,徐静书愈不安,觉得自己非得见到表哥不可。
想到他给自己画地为牢,独自在含光院中颓唐绝望,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拿几百根针刺破,瞬间成了筛子。
“啊或许我可以试试”
徐静书猛地抬手抹去眼中泪,转身就往西路客厢跑去。
她有赵澈的佩玉。
武德元年去赴贺大将军与沐典正婚宴那回,他将佩玉给了她之后,就一直没有收回。
等徐静书回客厢取了小心收藏的佩玉,再跑到含光院时,银月已斜斜爬到头顶。
民谚有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日是三月十六,春夜正好,月华如练,安静洒在含光院紧闭的厚重门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