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书使劲点头,好奇地问,“是您让顾大人做这功课的么”
段庚壬笑哼一声“原本是要让阿澈做的,可惜储君挖我墙角。你也不必急于求成,这功课不只顾沛远与你在做,本也不是三两个人就挑得起的担子,慢慢来。”
段庚壬负手立在廊下,感慨望天,原本苍老浑浊的双眼在盛夏骄阳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赤忱的光芒。
“当初是在求亡图存、与入侵异族厮杀争斗的时局下为新朝画下蓝图,很多事只是基于推论、设想与美好愿景。如今立朝五年,所有东西慢慢被践行印证,其中有对有错。”
他顿了顿,沉沉叹息“路都是人趟出来的。前面的人出的错,就劳烦后来者费心修正吧。”
看着他的侧脸,徐静书眼眶莫名烫,胸中似有激流奔涌。
她豁然开朗,终于明白无论顾沛远还是段庚壬,他们对她的提点、惋惜、担忧,甚至试图暗中扶一把,并不因她是谁的谁。其实他们与她并无血脉亲缘,也无利益相关,甚至毫无私交,只因觉她是个值得期许的好苗子。
这世间不乏顽固的上一辈固守着自己的威权与既得尊荣,不愿轻易将机会让给年轻人。
却也有如段庚壬,以及很多徐静书不知道的尊长者。
他们一生活得敞亮开阔,年轻时焚身为炬,在亡国乱世里点亮星火明光;年迈时豁达抽身,将通途让给年轻人继续前行,甚至不吝给予倾囊帮扶。
他们作为开朝立国、劈山拓路的前辈,会自肺腑地期许更多优秀的后来者接过自己手中火炬,好继续去往他们那辈人去不了的将来。
他们都是肉身凡胎的人,未必能做到事事完美无缺,但只这高洁襟怀与昭昭风骨,就担得起国士二字。
六月卅日是徐静书生辰,光禄府按例准了她额外休沐。
廿九日下午,信王府一大家子除赵诚锐外,齐齐到了光禄府外等候徐静书散值,马车直接驶往泉山别业。
大家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赵诚锐,气氛和乐得很。
上了泉山进到别业后,徐蝉、孟贞先领着小六姑娘赵蓁去换衫,赵澈带上平胜不知跑哪里去了。
赵荞揽着徐静书的肩膀站在院中,看三公子赵渭指挥人从马车上搬出一个古怪的东西。
徐静书看着那东西,吓得不轻“这看起来”
很像摆在城门楼上的那种火炮啊
不过看上去比寻常城门楼上的那种火炮小得多。
“老三给你送的生辰贺礼,”
赵荞拍拍她的肩头笑道,“放心,没乱来,报过京兆府与皇城司的,不填黑火,就是给你放个大的烟花。”
“这东西哪儿来的”
徐静书有些无措地清了清嗓子。
赵渭回头,面色平静“我的铸冶工坊做的,我自己照着匠作集画的图。”
徐静书近来遇到的事太多,便很少回信王府。加之三公子赵渭从小就有点独行侠的气派,与她这表姐之间的交情并不热络,她上次见他还是三月官考过后到泉山来那回,自然不太清楚他都在忙什么,只以为他还在储君驸马苏放门下受教。
“你的铸冶工坊”
徐静书震惊到话都是断断续续挤出来的了。
“大哥给他出钱买地建工坊的,就在外城南郊,”
赵荞附在徐静书耳旁告密,“还帮他找到了那本很厉害的什么书,据说买那本书的钱比买地还贵老三这烧钱的败家玩意儿。”
虽是附耳说话,但她的音量并没有太小,显然告密得理直气壮。
徐静书没空想别的,还在惊奇赵渭竟有了一间自己的铸冶工坊这件事“三表弟,你不去储君驸马那里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