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岑余时,裙角顿了一顿。
七天水陆道场并不好做,尽管白日里已经废了诸多口舌,晚间宾客歇下,他们这些僧人吃斋饭时,还有人议论:
“今日黄昏,来的那位当真是陛下?”
“那还有假?冒充君上可是死罪,李府再荒唐也不会用一戳就破的谎来撑排面。”
“不是,嗐,我只是纳闷,李府下边这些主人家没有身居要位的,为何陛下会亲至呢?”
“都说了,下边这些主人家……李家大公子跟圣上……”
“当真?详细说说,在外头可不比寺里……”
岑余听着这些议论只是入耳,并不放在心上。等到晚间上榻,甫一闭眼就被拉进了女鬼的梦里。今日她仍是浅笑盈盈:“小师傅,有没有想我啊?”
“并无。”
“也是,念经挺累的,没空想我也是应该。”
岑余知晓这女鬼神通广大,自己宛如飞虫,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她编织的网。
接下来一切都会跟往常一样,挑逗的话语,勾人的吐息,接着是云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平静地想。
然而,佛陀慈悲时悬下的蜘蛛丝是会断的——
“今日我走过你身边那时,也没想我吗?”
女鬼月白的裙角下伸出穿了马靴的足。
十七岁的僧人岑余有个难以启齿的烦恼:他犯了色戒。
自打一年前被妖精缠上,他时不时就会魂魄出窍。在外界看来,他整个人面色如常,只是不醒,好似昏睡过去。
师长还嘱咐过他夜间用烛不宜过少。实情却是他日日犯色戒。好在妖精多是夜间找他,只有几次是白日,没怎么耽误过正事,也没人怀疑他中了邪。辩倒了某位前辈,前辈恼羞成怒下也只会说:“没想到会输给秉烛夜读的后辈,真是青出于蓝啊。”
他是在说自己天资愚笨需要刻苦呢,还是在掩饰无力辩驳的尴尬?岑余虽然知道所有内情,还是会感到欣喜:“秉烛夜读”
,是说从来没有什么女鬼,是对他真真切切的肯定。多好的前辈啊!
“也不是无稽之谈”
,岑余在厢房里回想着。他也试过在梦境里研究佛法每次都会被女鬼取笑然后把他拉上床,一遍遍细究《金刚经》经文,无济于事地在字句里查找出逃的办法。
他低声念佛,而女鬼在他身上耕耘。某次,他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佛也会遭受这些吗?
“不会,”
女鬼发话了,他居然小声将疑问念了出来,“神佛无用,不如信我。”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梦境消散了,他在极尽奢华的宫殿里独自醒来。
二十一岁的布衣岑余起身,任由长及脚踝的黑发随意散落。在宫婢梳头时,他想起上一次礼佛已是三年前。
支士略———这是明昭六岁时,拥有的伴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