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行冷冷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叶枫朗声说道:“在未学步之前,我们只有依赖妈妈,但是学会走路之后,我们便得开始走自己的路,师伯你不与往事做个切割,又怎能迎来灿烂的明天?”
人心里的痛苦,有时就像一潭死水,越是不动它,它臭得更厉害,倘若丢入一颗石头,让它荡起层层涟漪,说不定这一潭死水全活了,捂着掖着,身上真的会流脓长疮。白日行一怔,喃喃:“不与往事做个切割,又怎能迎来明天?”
来来回回念吟了十几遍,每念一遍,脸上愁意便淡了几分。最后一遍念毕,终于一扫先前萎靡不振之势,登时神采奕奕,眼中精光四射,宛若转世重生了一般。叶枫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任他自言自语。
只听得白日行哈哈大笑,道:“你的狗屁倒有几分道理。”
突然间身子一晃,欺到叶枫身前,左手疾探,向他喉咙抓去。叶枫惊诧不已,叫道:“喂,你怎么又变卦了?”
左手手肘急抬,护住喉部,右掌拍向他的肩膀。白日行道:“我吃的盐比你的饭还多,轮得你来指手划脚,讲什么狗屁大道理?”
袍袖轻轻一拂,叶枫立足不定,仰天一交摔了出去。叶枫急忙一个“鲤鱼打挺”
跃了起来,右手按在一人头上,急声道:“你……你……再逼我,我……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白日行耸肩笑道:“我已经想开了,你爱干嘛就干嘛。”
叶枫想不到白日行也会耍赖,右手颤抖不止,无论如何也击不下去。白日行冷笑道:“徒有其表的纸老虎。”
左手轻挥,袖中倏地窜出一条绳索,如条敏捷的灵蛇,卷住他的手腕,提了起来,在空中转起圈子。叶枫被转得头晕脑胀,眼前金星乱冒,哇哇大叫道:“这不是新人送进房,媒人抛过墙?”
白日行嘿嘿冷笑道:“你才知道?”
又转了几个圈子,手臂突地一松,叶枫如条被丢上河滩的臭鱼,重重摔在他的脚下。白日行抬脚往他脑袋踩去。
叶枫双手紧抱着头,急道:“等等,脑袋千万踢不得……”
白日行愕然道:“为什么?”
叶枫道:“华山派只有风流潇洒,聪明伶俐的大侠,却从没有呆头呆脑,愚昧无知的傻瓜,白师伯这一脚下去,出一口恶气事小,恐怕华山派忽然多了个愚不可及的蠢蛋,死又死不了,什么事也不会干,只晓得糟塌柴米油盐,给华山派金字招牌抹黑,岂非麻烦极了?”
他用力拍了几下臀部,豪气干云道:“踢这里没事,决不会成为呆子!”
白日行被他逗得哭笑不得,狠狠揣了他几脚,叹息道:“余观涛什么狗**光,居然收了一个无赖弟子,换作是我,早把你逐出师门了。”
叶枫慢慢爬了起来,也叹了口气,道:“我师父也是看走了眼,如今追悔莫及。”
白日行微微一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凭你的德行,也配做躬先表率,德为人表的大师兄?”
叶枫摊手笑道:“矮子当中挑高个,世上没有比我师父更无可奈何的人了。”
两人不觉相视大笑。隔了良久,白日行道:“叶大夫,你说说看,究竟要怎么切割?是要切成薄片,还是要弄厚些?厨房菜刀,剁骨刀,一应俱全。”
叶枫道:“他们不入土为安,白师伯一日也休想得到解脱。”
白日行道:“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叶枫收起笑容,肃然道:“白师伯请讲。”
白日行凝视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叶枫怔了一怔,道:“不是殁于瘟疫么?”
白日行“呸”
的一声,道:“就算得瘟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死得一个不剩。况且华山派有几个前辈,医术极是精湛。”
他双眼炯烔有神,轻拍叶枫肩头,道:“不像你这个滥于充数的叶大夫,只会耍嘴皮子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