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接着道:“其实人快饿死的时候,很难吃下东西了,腹中空空反而想吐,整个人瘦得像白骨精,死了没几天,尸就只剩张皮裹着骨头。”
谢谨禾认真地听,二人此时凑得很近,谢谨禾注视着金玉,金玉终于能趁机把手抽出来。
“我…我爹他的嗓子,就是吃树皮吃坏了,我娘为了六十文钱,每日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去干活,二公子怕是,都没见过六十文钱吧?”
金玉自嘲笑笑。
这个表情在金玉脸上很陌生,谢谨禾下意识皱眉,想捂住他的嘴,他不想看金玉这样笑。
“我待在谢府,二公子就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吗?岔得远了,我能来这里,是我娘用半两银子换的,你知道这半两银子对于每月只挣六十文的我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金玉摇摇头,继续道:“您不会知道的,您随手一摔就是价值千金的茶盏,这些对您来说是司空见惯,但于我而言,是我娘得以糊口钱,我爹的救命钱,不是臭钱。”
谢谨禾此时才生出说错话的慌乱,他想挽回说些什么,可他刚打碎的茶盏,正明明白白地躺在地上。
金玉像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将二公子得罪个透彻,索性一并说了:“说句实在话,您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脾气大,可以随意,因为您知道,脾气就能如愿以偿,您瞧,您一遇到不顺心的火了,会有人哄着您,那日您让我滚,大家都巴巴地赶我,我难道没有脾气吗?可我脾气只白伤身罢了。善止问我有没有苦衷,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一头扎进钱眼出不来,哪怕善止因此与我远了关系我也认。”
屋外狂风呼啸,像是要下雨了。
金玉垂下眼,眼睫上沾了些许落寞,他呢喃道:“善止是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那日揽月轩外面是真的很冷呢…”
谢谨禾慌得不知所措,他想说他不是真的要赶金玉走,可人都已经赶了,现下说什么都成了马后炮。
金玉进来的时候着急,没关上门,冷风吹进来,金玉坐在床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正要起身去关门,腰间却一紧,被捞进一个滚热坚硬的怀抱。
谢谨禾胸腔有些颤抖,他把金玉的脑袋按在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那日不是故意要赶你,方才…方才是中邪了,说你挣的是臭钱…我说错了…”
谢谨禾喉咙酸得疼,收紧双臂,哑声继续说:“你可以脾气,我…我哄你就是了。”
谢谨禾只着薄薄一层里衣,身上的暖意渡到金玉身上,金玉浑身暖洋洋的。
二公子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不让起,金玉诧异听着二公子的心跳。
咚咚咚
好沉,好快。
“你怎么不说话?”
谢谨禾闷声道。
金玉被面朝胸膛按着,说话的时候嘴唇在谢谨禾胸膛摩擦:“说…说什么?”
谢谨禾耳根一热,手上半分力气也没松,道:“脾气啊。”
金玉摇摇头,讪讪道:“小的今晚说了大不敬的话,二公子没打死小的,已经知足了,不敢再造次。”
谢谨禾听他把称谓又变回原来,嘴唇一抿,道:“不是造次。”
你也可以脾气,不是造次。
金玉道:“小的…不出来,二公子若肯还让小的在揽月轩好好当差,小的就开心了。”